残斧仍悬在云逸眉心，血光缠绕斧刃盘旋不息，祭坛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人人屏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方才那阵血光炸裂时，谁都没能站稳，此刻更是无人敢动，连喘气都掐着节拍。
他死死盯着那柄破斧，嘴角一扯，冷笑出声：“想放干我的血？当我是水缸不成？”
话音未落，左耳那颗红痣骤然一刺，如针扎入肉。紧接着，一股热流自丹田炸开，窜上四肢百骸，又在血管里打了个转，忽地化作冰水，往骨缝深处灌去。脸色瞬间惨白，金血在皮下狂乱冲撞，如同无数疯癫的萤火虫横冲直撞。苏璃与灵悦面色骤变，墨玄猛地攥紧腰间酒葫芦，指节泛白。
“不对。”墨玄瞳孔一缩，腰间葫芦忽然轻颤，壶中酒“咕”地冒了个泡，泛起一层微光。他低骂一句：“这合欢宗的邪物……竟和祭坛连了线？拿血当引子？”猛地抬头，厉声喝道：“你吃的那药——根本不是补药，是催命的饵！”
云逸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铁条卡住。低头看手，血仍在滴，可颜色已变，金黄转黑，愈发浓稠。残斧上的血光猛然暴涨，整座祭坛剧烈晃动，轰隆作响，仿佛地底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他强撑着不倒，可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仿佛有只手在体内拧筋抽骨，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可**没人注意到他——木偶刚现，危机接踵而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此处。**苏璃眼角余光扫到他剧烈颤抖，眉头一皱，心口一紧，却不敢分神，只能硬生生压下关切。
“咚”地一声，云逸跪倒在地，五指深深抠进石缝。经脉如被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尽数搅乱。他咬牙不语，嘴角却已渗出黑血，滴落在符文上，发出“滋啦”轻响，烧出几个小坑。
“合欢宗的‘锁魂引’？”苏璃脸色发白，手中七根银簪嗡鸣震颤，声音微抖，“你什么时候吃的？”
众人皆惊。
灵悦一步抢出，剑穗残片在风中轻响。抬手便往心口划去，血还未滴落，墨玄已一把扣住她手腕。
“你疯了？心魔血一出，轻则废去三年修为，重则——”
“重了我也得死，对吧？”灵悦冷笑，“可他要是没了，你跟谁吵去？你们天天互损，他一走，你连嘴都懒得张了吧？”
墨玄一怔，缓缓松手。
她不退反进，指尖一弹，血珠正中云逸眉心。刹那间，两人气息相撞，他体内暴走的灵力如潮水退去，只剩粗重喘息与满身冷汗。
“压住了。”墨玄抹了把脸，抽出三根黑针，快如闪电，分别刺入云逸后颈、肩井、命门。针尾犹自轻颤，他低声道：“丹药还没爆，它在等一把钥匙。”
“钥匙？”苏璃皱眉。
“血。”墨玄冷笑，“不是谁的都行，得是那种——你救他一次，他记你十年的血。这种执念，最不要。”
云逸伏在地上，咳出一口黑血，勉强抬头：“所以……这药，从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不然呢？”墨玄啐了一口，“合欢宗的东西，哪有白吃的？”
话音未落，地面符文“咔”地裂开，祭坛四角升起灰雾，宛如天幕被人撕开一道口子。脚下一空，几人骤然坠入一片灰白。
还未站稳，心已提至喉头。
苏璃落地瞬间稳住身形，脚铃“叮”地一响，银簪红光扫过四周——墙上浮现出零碎片段：云逸在藏书阁练剑，灵悦在山下啃糖葫芦，墨玄在丹阁地牢翻阅药典……
“别看！”墨玄怒吼，抬手捂眼，“这些是钩子！看久了，魂就丢了！”
他刚蹲下，匕首尖轻触地上血符，那符竟凹陷下去，如同活物般吸住刀尖。
正欲拔出，酒葫芦又是一震，“咕”地冒泡。几乎同时，灰雾中走出一道身影。
漆黑木偶，关节缠着血绳，胸口挂着香囊，上绣“云逸”二字。香囊渗出黑血，一滴一滴，落入符文，严丝合缝，拼成完整阵图。
“夜无殇的第十个傀儡？”苏璃声音发紧，“它怎么找来的？”
“血引。”墨玄眯眼，“云逸的血，就是它的路标。”
木偶抬手，指尖直指云逸心口。灰雾扭曲，空间裂开，一只半透明魔手从缝隙中探出，五指如钩，直抓而来。
“破！”墨玄甩出毒阵，绿雾炸开，魔手一顿，却仍继续逼近。
众人回头，哑奴不知何时已立于云逸身后，右手竹简化剑，剑尖轻颤，却不攻向木偶。
“它不是来杀人的。”哑奴嗓音沙哑如砂纸磨过，“是来‘开门’的。”
“开什么门？”灵悦扶着云逸，声音发虚。
哑奴不答，只凝视香囊。黑血一滴一滴落下，每落一滴，空间裂开一道缝隙，节奏稳定，如同心跳。
“十息一次。”墨玄脸色骤变，“它在倒数。”
“那就别让它数完。”灵悦咬牙，抬手一引，铃铛残片飞出，在空中凝成薄盾，勉强挡住新裂口。
云逸想站起来，墨玄一把按住。
“别动！血再黑一分，神仙也救不了。”
“那你们……”他喘着气，“走。”
“走？”墨玄冷笑，“这儿没门，只有裂缝。出去的路——得拿命填。”
苏璃盯着木偶：“它在等什么？”
“等仪式完成。”哑奴低声道，“血引到位，心魔显现，只差最后一样——执念之人的血，洒在阵眼。”
“谁的执念？”
“你的。”哑奴看她，“你救他三次，他护你十年。这份因果，比药还烈。”
灵悦沉默。低头看指尖仍在流血，又看向云逸——脸色灰败如死人，左耳朱砂痣裂开一道缝，黑血顺着流下。
“所以……”她轻声问，“只要我不动手，门就开不了？”
“理论上。”墨玄摩挲着酒葫芦，“可你也看到了，这地撑不住。第七道裂缝一开，咱们全得被吞进去。”
“那还等什么？”苏璃冷笑，“我先砸了它脑袋。”
银簪飞出，直取天灵。眼看将中，哑奴剑光一闪，将簪子弹开。
“你干什么？！”苏璃怒吼。
哑奴不语，剑尖偏开寸许，避开元核。
“你……故意的？”苏璃瞪眼。
“有些门，”哑奴收剑，“开了，比关着更可怕。”
空间猛然震动，第六道裂缝出现，魔手更强，直扑灵悦。
灰雾翻滚，灵悦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她抬手，铃铛化盾，可本就虚弱，屏障瞬间碎裂。她踉跄后退，背撞上云逸。
云逸伸手扶她，体内黑气翻腾，几乎压制不住。他咬牙，从怀中摸出半截玉簪——灵悦十岁那年送的。
“拿着。”他塞进她手里，“要是……我管不住自己了，就用它捅我。”
灵悦盯着玉簪，手微微发抖。
“别这么看着我。”他苦笑，“我不想死在你手里。可真要选……也得是你亲手了结。”
她不语，只将玉簪攥得死紧。
第七道裂缝缓缓裂开，比之前深得多，宛如通往深渊的巨口。香囊剧烈跳动，黑血如雨，与符文彻底融合。
墨玄突然冲入阵眼，九把匕首狠狠插入地面。
“你干什么？！”苏璃喊。
“它要钥匙？”墨玄狞笑，“老子给它一把带毒的！”
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上匕首。毒阵启动，绿光冲天，竟与符文僵持不下。
可就在此时，云逸体内“轰”地一声，黑气破封，直冲心脏。他闷哼一声跪地，左手死死按住胸口。
灵悦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云逸缓缓抬头，双眼全黑，嘴角勾起，笑得诡异。
“终于……”他喃喃，“等到这一刻了。”
他抬起手，指尖对准心口，仿佛要亲手挖出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