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的瞬间，云逸抬手一扯，苏璃发间的银簪“嗖”地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落地时轻轻一旋，画了个圈。红光倾泻而下，瞬间将几人笼罩其中。外面翻涌的黑气撞上光幕，“砰”地炸开，如同湿泥狠狠甩在墙上。
“这簪子还能撑一阵。”云逸喘了口气，手按在胸口，伤口早已结痂，可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根生锈的铁丝在肋骨间来回拉扯。
墨玄瘫在地上，酒葫芦歪在一旁，只剩底下一点液体轻轻晃荡。“我说，咱们能不能动静小点？我这葫芦里最后一口‘凝神灵液’，刚全倒进传讯阵了，现在连醒酒汤都不如。”
灵悦倚着光壁，指尖轻触铃铛碎片，蓝光闪了一下便熄灭。“刚才那阵法只传出半句话，仙门不一定接得到。”
“能听清一个字就算赚。”云逸从怀中取出一张拓印，铺在地上，又摸出那块玉佩，轻轻并排放好。玉佩上刻着云家祖纹，边角已被磨得发白，仿佛被人攥着走过了半生风雨。
墨玄眯眼打量：“你这操作，跟我当年在丹阁赌药方一个样——命和药材全拍桌上，嘴上还硬说‘稳了’。”
“不一样。”云逸用指尖蘸了点血，在拓印与玉佩之间划出一道细线，金纹顺着血迹蜿蜒而上，像一条慵懒的蛇，“他们不怕我练功，怕的是我不按剧本乱来。现在，得让他们觉得——我快疯了。”
“哈？”墨玄一愣，“你要装走火入魔？”
“《破妄篇》里有段‘逆炼之法’，能短暂让灵脉暴走，金纹外溢，看着跟功法反噬晚期一模一样。”云逸冷笑，“夜无殇不是一直等着我动手吗？那就让他看个够。”
灵悦皱眉：“可他真来了呢？就咱们这状态，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人摁进地里。”
“所以他不能来。”云逸盯着拓印上的符文，“他得派人来——高层、心腹、信得过的人。只要人动了，就有缝可钻。”
墨玄吹了声口哨：“懂了，钓鱼不用饵，拿‘疯批人设’当诱饵。你这波算是修仙界的戏精上身。”
“关键是得像。”灵悦抿了抿唇，“光靠你演，夜无殇未必信。得加点真东西。”
云逸点头，转头看她：“你还能再布一次铃铛阵吗？不传讯，就在屏障内，造些灵力波动，让他以为我们在压制功法反噬。”
灵悦咬唇：“能，但得用血引。我心脉旧伤未愈，撑不了太久。”
“我补。”云逸抬起左手，金纹从掌心蔓延至指尖，轻轻搭上她手腕。两人灵力相触，蓝光微震，宛如老友重逢时的点头致意。
墨玄啧了一声：“你们这默契，比我跟我未婚妻还熟——哦等等，我那未婚妻好像还惦记别人。”
没人接话。
他耸耸肩，抽出一把小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我往拓印边上滴点毒血，毒气混进灵力，带股腐味儿。这样更像魔功出岔子。普通人走火入魔，顶多吐血；修魔的要是崩了，轻则灵力乱窜，重则爆体。”
灵悦瞪他一眼：“你这是想真把他弄疯吧？”
“哪能。”墨玄咧嘴一笑，“我这毒温和得很，顶多打嗝带点硫磺味。”
云逸没笑，眼角微微抽动。他翻过拓印，指着背面一行小字：“圣体非劫，乃钥。开锁者，必碎天道。”
“他们要的不是功法，是‘钥匙’。”他低声，“阵眼，就是锁。”
墨玄摸着下巴：“所以咱们现在是——假装拿钥匙开门，其实偷偷换锁芯？”
“差不多。”云逸抬头，“但得让他们亲眼看见钥匙在转。”
话音刚落，屏障外水镜一闪，夜无殇的脸浮现而出，眼罩依旧遮着左眼，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手，捏住了空中第十五具傀儡。
“来了。”灵悦低声道。
云逸不退反进，上前一步，金纹骤然亮起，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薄金。他故意放任灵力外溢，金纹在皮下游走，如同烧红的铁丝。
“看好了。”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拓印上。血雾炸开，金纹暴起，刹那间透出几分癫狂之态。
墨玄立刻配合，匕首连划数下，毒雾混着血气喷涌而出，屏障内顿时弥漫起一股烧羽毛混着臭鸡蛋的气味。
“呕——”苏璃在昏迷中皱了皱鼻子，竟轻轻哼了一声。
灵悦咬破指尖，血滴落在铃铛碎片上，蓝光一闪，阵法启动。寒气与灵力撞上云逸的金纹，激起一圈圈波纹，透过屏障向外扩散。
水镜中的夜无殇瞳孔一缩，手指猛然收紧。
“咔。”
木偶碎了。
刹那间，外界狂风大作，血屠的巨斧残影疯狂劈砍，红光如雷霆轰击屏障，震得光幕剧烈颤抖。裂缝蔓延开来，如同玻璃被砸出蛛网。
“顶不住了！”墨玄大吼一声，将酒葫芦狠狠摔在地上，最后一滴灵液飞出，勉强稳住一角。
云逸咬牙，左耳那颗朱砂痣突然发烫，圣体符文自耳畔蔓延而下，顺着经脉接入屏障。他将自己化作阵眼，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其中。
“我还没演完呢。”他低声呢喃，“你急什么？”
就在这时，苏璃在昏睡中喃喃了一句：“哥……别关灯……”
她发间的银簪猛然一震，红光冲天而起，一朵莲花虚影浮现空中，与云逸的金纹遥相呼应。一股温润古老的力量自簪中涌出，瞬间灌入屏障。
红光稳定，裂缝缓缓合拢。
云逸怔住，低头看向苏璃。她仍闭着眼，可银簪上的莲花纹正轻轻跳动，如同心跳。
“这簪子……”墨玄瞪大眼，“它认的不只是血，是‘家’。”
灵悦望着那朵血莲，轻声说道：“她不是合欢宗的棋子。她是云家流落在外的——亲人。”
云逸没说话，默默将银簪重新插回她发间。红光贴着她的发丝，温顺得像一只终于归巢的萤火。
屏障内归于寂静，水镜中的夜无殇却未离去。他缓缓摘下眼罩，露出左眼那颗血晶，死死盯着云逸。
然后，他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欣慰的笑。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在触碰某个看不见的存在。
云逸心头一刺，宛如针扎。
可就在这时，灵悦手中的铃铛碎片微微一颤，蓝光一闪。
“发出去了。”她低声说，“‘阵眼将动，速封丹阁三重门’——八个字，全送到了。”
墨玄瘫回地上，长叹一声：“这下好了，仙门要是真封了门，咱们可就成黑户了，连食堂都进不去。”
“总比被当钥匙强。”云逸收起拓印，将玉佩贴身藏好。他望向外面，水镜已碎，夜无殇的身影消失不见，可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仍在背上扎着。
“他以为我在按他的剧本走。”云逸冷笑，“可他忘了——”
他顿了顿，金纹在掌心缓缓流转。
“真正的剧本，从来不在纸上。”
灵悦忽然抬头：“接下来呢？”
云逸望着丹阁深处，眼神如刀。
“接下来，咱们给他演一出——”
话未说完，苏璃发间的银簪骤然剧震，红光直指丹阁某处，簪头莲花纹裂开一道细缝，一滴血珠缓缓渗出，顺着簪身滑落。
云逸伸手接住，血珠在他掌心滚了滚，竟与自己的血融为一处，金纹轻轻一跳。
他低头看着那滴血，声音轻得如同自语：
“——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