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傀儡头转过来的那一瞬，云逸脖子上的玉佩猛地一震，血顺着锁骨滑下，在青衫上洇出一朵歪斜的花。他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止，仿佛有针从骨缝里直刺心口。
谁都没出声，心跳都几乎停滞。
“别盯着它！”灵悦手腕一抖，剑穗上的铃铛碎片“叮”地轻响，一道冰蓝色的气流贴着云逸的手掠过，那股黏腻的拉扯感瞬间断裂。他踉跄半步，扶住寒渊剑喘息，额角的冷汗混着血珠滚落。
墨玄已将苏璃拽到身后，九把匕首横列身前，刀尖直指那面破镜。“演够了吧？”他冷哼一声，“看个木偶都能走神，云逸，你是想给夜无殇顶罪？”
“不是我想看。”云逸抹了把脸，声音有些发虚，“是它……在认我。”
“什么意思？这玩意儿认你当爹？”墨玄眯起眼。
灵悦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纹路，掌心的铃铛碎片微微震颤。“这纹路有温度。”她抬头，“不是死阵，是活的——像心跳。”
“我就说。”墨玄冷笑，从怀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玉简残页，“三长老炼血丹的账本我早翻过一半，他名下八个‘已陨’的弟子，十年来每月都在领‘养魂丹’——人要是真死了，还吃什么丹药？不是诈尸，就是根本没死。”
云逸盯着玉简上那一串名字，瞳孔骤缩。其中一个被划了三道红杠，仍能辨认——秦岳。
“他不是十年前在魔窟战死了？”灵悦皱眉。
“死？”墨玄嗤笑，“我亲眼见他被抬回来，棺材里躺的是个替身。那时我还纳闷，秦师兄好歹是丹阁大长老副手，怎会连金丹都没留下？现在明白了，金丹早被换成了魔核。”
苏璃忽然开口：“你们还记得血屠斧面上刻的字吗？”
“师妹的名字？”墨玄挑眉。
“不是。”她摇头，“是‘秦岳’两个字，很小，藏在符文缝隙里。”
无人再言。
云逸缓缓抬头：“所以血屠不是自行入魔，而是被秦岳用药控制？”
“还不止。”墨玄摊开玉简，指尖划过那一排名字，“这些人，全是秦岳的‘徒弟’。名单上写着‘已陨’，可丹药记录一直持续到上个月。也就是说——丹阁高层里，有个‘死人’还活着。”
话音未落，玉简突然自燃，青焰腾起，映得四人脸色发绿。火中浮出三张面孔，中间那个，正是秦岳——眉心一道竖疤，左耳缺了一小块，与十年前“战死”时一模一样。
“操！”墨玄猛地后跃，“诈尸也不打个招呼？”
火焰熄灭，灰烬飘散，一缕黑烟缠上云逸手腕，如蛇般游走。他抬手，金纹一闪，黑烟“滋”地化作青烟消散。
“他留了后手。”云逸压低嗓音，“这烟认血。”
“夜无殇拿你头发当暗器，秦岳拿你血做文章，这是非要把你逼上绝路？”墨玄咬牙。
“先别吵。”灵悦站起身，“秦岳既然活着，必在丹阁禁地。必须找到他。”
“禁地？”苏璃脸色微变，“那地方……我进不去。”
“为什么？”墨玄问。
苏璃皱眉，眼神略显紊乱：“我的血，或许……能开门。”
“哦。”墨玄刚想说你在外头等，
“等个屁。”苏璃冷笑，指尖一划，银簪尖渗出一滴血，“我是魔修没错，可这血是娘给的。她当年是丹阁首席女丹师，阵法认血不认人。”
她将血滴在簪尖，红光一闪，银簪化作细链，轻轻扫过地面。空荡岩壁上，一道暗红门缝浮现，门上刻着半朵莲花。
“丹阁禁地，莲花引路。”她冷笑，“秦岳叛变前，这门只认大长老与副手的血。如今……它还认我娘的。”
云逸点头：“走。”
四人刚靠近，地面骤然震颤，毒雾从裂缝喷涌而出，夹杂着刺鼻腐臭。墨玄甩出三把匕首，钉在四人脚下，刀身泛起淡绿光芒，圈出一道屏障。
“三长老的‘腐心阵’。”他咬牙，“阵眼以人血祭炼，每走一步，就得断一根骨头。”
“那正好。”苏璃冷笑，拔下一根银簪，直接扎进掌心，“我这条命，本就不干净。”
鲜血落地，银簪红光暴涨，化作锁链横扫，毒雾被逼退三尺。她脚下的地面裂开，露出石阶，直通地下。
“走！”云逸冲在最前，圣体金光护住三人。灵悦断后，剑气凝成冰墙，挡住毒雾反扑。四人迅速冲入禁地。
内里是一座巨大丹房，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丹炉，炉身布满符文，炉口冒着黑烟。四周铁架上摆满玉瓶，标签写着“魂引”“骨融”“心噬”。
“这些是……拿活人炼丹？”灵悦声音冷了下来。
“还不止。”墨玄拿起一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表面竟浮着一张扭曲的人脸，“‘替命丹’，以活人魂魄炼制。服下一颗，可替你死一次——代价是魂飞魄散。”
云逸盯着丹炉，金纹忽然剧烈跳动。他猛然抬头，血屠的残斧破空而至，斧面上“云逸”二字化作血星，直扑四人面门！
“低头！”他挥剑横扫，寒渊剑符文亮起，金光撞上血星，炸出一片刺眼火花。流星雨被撕开一道缺口，墨玄趁机甩出毒镖，钉入斧身裂痕。
“中！”他咧嘴一笑。
残斧一顿，回撤慢了半拍。灵悦掐诀，铃铛碎片在空中划出弧光，锁住丹炉后方一道暗门。
“那边！”她指向暗门，“有‘逆炼回春术’的波动——秦岳的独门手法！”
“追！”云逸刚迈步，背后忽感一寒。
他猛地侧身，三十六根细针凭空浮现，擦着耳朵飞过，钉入岩壁，发出“笃笃”轻响。定睛一看，竟是头发——黑中带灰，根根如剑，针尖还缠着褪色的红绳。
“我的头发……”云逸瞳孔一缩。
“拿你头发当暗器？这疯子花样不少。”灵悦冷笑。
话未说完，前方水池泛起涟漪，水面浮出夜无殇的脸。他左眼鎏金眼罩泛着冷光，嘴角微扬：“云逸，你逃不掉的。”
下一瞬，水波荡开，三十六根发针调头，从背后疾刺而来！
云逸来不及回头，识海中忽有一声轻鸣，似有剑在鞘中震颤。他后心一热，一道无形剑意横扫而出，发针尽数断裂。
“哑奴……”他低语。
“别谢我。”灵悦已闪至他身前，剑穗一抖，铃铛碎片炸成环形冰刃，绞碎残余发针。碎片划过她脸颊，一滴血滚落，砸在地上。
血珠落地，微微发亮，泛起淡青色涟漪。
墨玄盯着那滴血，忽然瞪大眼：“这颜色……怎么跟药王谷圣女的灵液一模一样？”
苏璃也怔了：“你不提我还没注意……”
灵悦抬手抹去血迹，冷冷道：“现在不是查血型的时候。”
“可这血……”墨玄还想说什么，云逸忽然抬手。
“别动。”
他凝视着暗门。门缝中，一道人影缓步走出——灰袍，缺耳，眉心一道竖疤。
秦岳。
他端着一碗黑汤，汤面浮着一张人脸，正冲他们微笑。
“欢迎回家。”他声音沙哑，“云逸，你的命，我等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