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云逸站在高台后廊的拐角处。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布,里面裹着玉簪的碎片。他没有握紧,只是轻轻按了按,便将布收回胸口的内袋。指尖掠过嘴角,那抹甜意早已消散无踪。
他转身朝住处走去。脚步轻,却步步沉稳。
途中经过两个巡逻点。守卫抱剑而立,身姿笔直。云逸走近时,一人抬手行礼,动作标准,眼神却有些空茫;另一人接令时语调平稳,但吐字比往常慢了一拍。
云逸未作停留,也未多问,继续前行。在两人身后三步之遥,他低声念出一句话——那是哑奴教他的口诀,专为唤醒被控之人所用。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他未回头,只听见金属坠地的声响,接着是急促的喘息。有人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喊:“属下失职。”
云逸这才停下脚步。
他转身望去,只见两名守卫正抱着头跪在地上,额角渗出血丝,双目圆睁,瞳孔中的红光正缓缓褪去。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他问。
“黑影……昨夜来的。”左侧那人咬牙道,“从西谷废阵进来,无人登记。我们本该阻拦,可一见到他……脑子就空了。”
“他给了什么?”
“没给任何东西,只说了一句‘三更换频,归尘集见’。”
云逸眼神微动。
这句话,与灵悦留下的竹叶密信完全吻合。
他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命他们前往药王谷圣女处报到。自己则继续前行,步伐比先前快了几分。
回到静室,他关上门,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半截玉簪,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他拿起玉簪,用指甲刮去表面浮灰,露出底下细密的刻痕。
随后,他咬破指尖,滴下一滴血。
玉簪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一道淡红光纹,如丝线般自簪头延伸,直指西北方向——那里正是西谷废阵深处。魔气未散,地脉紊乱,寻常人不敢涉足。
而此刻,已有人进入。
且不止一人。
云逸闭目凝神,将三件事串联起来:灵悦的密信、守卫的失控、玉簪的感应。虽无确凿证据,但线索交汇,指向同一个事实——敌人回来了,在西谷,已经开始行动。
他睁开眼,将玉簪小心收进怀中。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逻的节奏,也不是弟子夜巡的脚步。那人走得不疾不徐,却目标明确。到了门口,呼吸平稳。
门被敲了两下。
“云师兄,我是陈昭。”外面的人说道,“剑修队明日的轮值安排已定,您要过目吗?”
云逸没有立刻回应。
他坐在屋中,手搭在桌沿,指节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与墨玄之间的暗号,意为“有情况”。
门外静默片刻,那人又道:“若您已歇下,我明日再来。”
“进来吧。”云逸终于开口。
门开了,陈昭走入室内。他身穿联盟灰袍,手持名册,神情恭敬。然而进门瞬间,目光迅速扫过屋内,最后落在桌角那半截玉簪上。
云逸察觉到了。
“放下吧。”他说。
陈昭将名册置于桌上,并未离开。他仍站着,手搭在册上,似有话说。
“还有事?”云逸问。
“方才路过西谷方向,看见有烟升起。”陈昭道,“像是有人烧纸祭奠。按规矩,战后禁入区域不得擅闯,我本想去查,又怕扰您休息。”
云逸看着他。
“你何时看见的?”
“约一刻钟前。”
“独自一人去的?”
“是。”
云逸点头。“辛苦了。此事我会派人跟进。”
陈昭应声欲退。
“等等。”云逸忽然叫住他,“你说看见烟,是什么颜色?”
“灰白中带些青。”
云逸沉默数息。
这种烟绝非普通火焰所能燃起,唯有阴火符点燃冥纸才会如此。而阴火符,正是归尘集惯用的信号。
此人,说谎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近日莫要单独行动。西谷那边,不太平。”
陈昭低头应下,退出房间。
门关上后,云逸起身走到窗边。外头一片漆黑,灯火稀疏。联盟总部今夜仍在庆祝胜利,可越是喧闹,越易藏匿阴谋。
他轻轻抚过左耳的朱砂痣。
这不是巧合。陈昭的出现、守卫的失控、西谷的烟,全集中在今晚。敌人并非试探,而是正在布网。
他回到桌前,取出一张空白符纸,以朱砂笔写下三个字:查西谷。
折好后,压在茶杯底下。
明日辰时,他将亲赴西谷。灵悦也会去。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独自走在前方。
他站起身,吹熄油灯。
屋内陷入黑暗。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
就在这一刻,西北天空闪过一道极细的红光,如针尖刺破云层,转瞬即逝。
云逸立于窗前,看得真切。
他未动,亦未语。
只是伸手探入怀中,紧紧握住那半截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