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笔尖上,墨迹缓缓干涸。云逸放下笔,指尖轻轻划过名单边缘。桌角静静躺着那枚刻有裂瞳标记的令符。
他凝视片刻,忽然皱眉。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弟子快步走入,手中抱着一叠战报。“北境三处哨塔遭袭,东岭矿道外发现敌踪,南边也留下打斗痕迹。”
云逸接过战报,迅速翻阅。每一份都记录着小规模冲突,时间不一,地点分散,虽未造成重大伤亡,却都在两个时辰内接连发生。
“和昨天一样?”他问。
“比昨日多了两起。”弟子低头禀报,“还有……我们缴获了五块新的令符,样式与以往不同。”
云逸沉默着将战报铺在星图旁。灵悦走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他们不再强攻了。”她说。
墨玄从柱旁起身,红衣下摆沾着木屑,地上还堆着他方才削下的碎木片。他走到桌前,拾起一块令符端详片刻:“从前直冲阵眼而来,如今专挑巡逻换班时动手,打了就走。”
“不是试探。”云逸摇头,“是改变了战术。”
他执炭笔在星图上标出所有袭击点。一圈红点向外扩散,宛如一张悄然张开的网。
“主力未动,但派出大量小队骚扰。”他说,“目的并非破防,而是消耗我们。”
灵悦盯着那些标记:“他们在逼我们分兵。”
“我们刚集中资源,他们立刻打散。”墨玄冷笑,“时机拿捏得极准。”
议事厅陷入沉寂。原先制定的伏击计划针对的是大规模进攻,而大阵启动一次耗费巨大灵力,根本无法应对这种零星不断的袭击。
一名守将推门而入,面色疲惫。“第三队刚回营,连守六个时辰,有人一下地便吐血。”
“换防的人呢?”
“尚未到位。西线又报敌情,人手被临时调走了。”
云逸揉了揉眉心。原本周密的轮值守备因频繁调动已乱成一团。众人得不到休息,灵力难以恢复,再这样下去,不等敌人来攻,自身便会崩溃。
“不能再按老法子守了。”他说。
灵悦望向他:“你想怎么改?”
“敌人化整为零,我们也不能只守一座大阵。”云逸抹去星图中央的大防御圈,重新划分出十二个独立区域,“把主阵拆解,在每个区设一个小阵眼,遇袭即启。”
“节省灵力,但反应必须快。”墨玄道,“若等你下令才开阵,敌人早跑了。”
“所以不能等命令。”云逸提笔写下几个名字,“我抽调三支游猎队,每队三十人,全是精锐,随时支援。第一队由你带队,第二队归灵悦,第三队交陈老将军。”
灵悦当即点头:“我可以今夜出发。”
墨玄没应声,低头看着空酒葫芦,目光落在星图北境边缘,“这法子听着不错,可有个隐患——小阵分散,力量削弱,若敌人突然合围怎么办?”
“他们会等我们分兵后再合围。”云逸道,“因此游猎队不可走固定路线,每日变换方向,让他们摸不清行踪。”
“还需有人统揽全局。”灵悦补充,“否则容易失控。”
“我在。”云逸指了指自己,“藏书阁已在布置传讯阵,各队每小时汇报位置与状况,一旦有变,我能第一时间掌握。”
墨玄轻哼一声:“你还真打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睡?”
“不必全程紧盯。”云逸翻开册子,写下几人姓名,“我会安排专人轮流值守,每六小时轮换一次,总指挥仍是我。”
其余人陆续到场,听闻新策,有人面露迟疑。
“拆阵?万一主力来袭怎么办!”
“大阵能抗元婴强者联手轰击,如今分成十二块,一个金丹修士都能轻易突破!”
“可眼下来的本就不是主力。”云逸抬眼,“你们以为这些小股袭击毫无章法?他们精准卡住我们的换防节点,专攻薄弱之处。这不是混乱,而是有计划地消耗我们。”
他指向热力图:“三天,二十七次袭击,每次间隔不到两个半时辰,从不给我们喘息之机。他们清楚,我们撑不了太久。”
众人默然。
一位长老犹豫开口:“可如此一分,我们就失去了集中反击的能力。下次若真来主力,拿什么抵挡?”
“那就别让他们有机会会合。”灵悦忽然说道,“我们主动打乱他们的节奏。游猎队不只是支援,也可反向设伏。”
墨玄看向她:“你是说,我们也去骚扰他们?”
“正是。”她点头,“他们敢现身,我们就追击。杀一个是一个,逼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云逸接话:“因此游猎队要轻装上阵,不带重器,只配短刃、符箓、轻甲。打得赢则战,打不赢即撤,目标不是歼敌,而是牵制。”
“听着像山匪斗殴。”有人低声嘀咕。
“可现在就是山匪打法。”墨玄转着手中的匕首,“对方已不要脸面,我们也没必要讲规矩。”
气氛渐渐松动。
云逸起身,走到星图前,手指点在北境三个新标记上。“第一队明日辰时出发,先西后北,避开已知哨点;第二队后日走东线矿道外围;第三队压阵,随时接应。”
他回头环视众人:“所有人记住,此役非防守之战,而是拉锯之战。我们不求速胜,只求稳住阵脚。”
灵悦走到他身旁,手搭剑柄:“我那队需五张疾行符,十瓶聚灵丹。”
“准了。”云逸点头。
墨玄倚着桌子,忽然从酒葫芦底倒出半滴暗红液体,落在星图关键位置。那一点红迅速渗入纸中,留下淡淡印记。
“这是我仅存的阴煞引。”他说,“供你布推演阵所用。若推算失误,莫怪我没提醒。”
云逸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这时又一名弟子进来,手持最新战报。“西岭两名弟子受伤,对方使用毒烟,手法酷似血屠麾下惯用手段。”
墨玄眼神骤冷:“他还活着?”
“尚不清楚。”弟子低头,“但留下的痕迹确与血卫风格一致。”
灵悦握紧剑柄:“若是血屠亲自带队,说明敌方高层已开始介入。”
“夜无殇不会只派一个血屠。”云逸声音低沉,“这是信号。”
厅内气氛再度紧绷。
墨玄收起匕首,红衣微扬:“接下来,他们可能加大骚扰力度,甚至故意露出破绽,诱我们出击。”
“那就别上当。”灵悦道,“我们按自己的节奏行事。”
云逸望着星图,手指停在南岭方向。那里原有一条虚线,象征结盟通道,如今却被新标记生生截断。
“传令下去。”他开口,“各队出发前务必检查装备,尤其是解毒丹与传讯符。游猎期间严禁单独行动,发现异常立即上报。”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彻查近期缴获的所有令符材质。我怀疑这些并非临时打造,而是早有准备。”
弟子领命退下。
灵悦立于他身侧,风拂动她的高马尾,青玉铃铛轻响一声。
“你累了吗?”她忽然问。
“还不算。”他答,“等到真的睡不着,才算。”
墨玄靠在柱边,目光落在星图上的裂瞳标记,手指无意识抚过发间的断簪。
云逸低头翻开册子,在“合作门派名单”下方写下一列字:优先联络擅长情报与追踪的小宗门。
笔尖停驻,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