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龙舰”的处境已恶化到极致。后方,那灰色的静默区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稳定而无可阻挡地吞噬着一切,距离之近,已能感受到那湮灭一切存在意义的冰冷气息。前方,是元宇宙公认的、连规则都趋于消散的终极边陲,再往前,便是连“终末管理员”的星图都未曾标记、未曾定义的——绝对的“未知”。
那里没有维度,没有时空概念,没有物质与能量的区分,甚至可能不存在“存在”本身。那是逻辑的尽头,是信息的荒漠,是连“归零”都似乎懒得、或者无法触及的纯粹虚无。闯入其中,与自我毁灭几乎无异。
控制室内,红光频闪,警报凄厉。能量读数已跌破安全线,舰体结构在多重规则融合的 internal 应力与外部静默场的双重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幸存者们聚集在核心区域,脸色苍白,眼神中却不再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扶苏在持续的昏迷中,眉头紧锁,仿佛也感知到了这最终的危机。
嬴政立于控制台前,周身那融合了多种“错误”特质的气息剧烈翻涌,如同风暴将临。玄色的帝袍虚影在规则乱流中明灭不定,时而显现出冰冷的机械纹路,时而流淌过抽象的哲学符号,时而又炸开癫狂的色彩。他的意志,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奇点,承载着仙秦的意志、机械的执拗、哲学的思辨、艺术的混沌,以及那微弱却顽强的“反寂默”萌芽。
他能感受到那高维度的注视依旧锁定着这里,那丝“好奇”并未散去,反而似乎更加专注,如同在等待实验的最终结果。
没有退路了。
沿着已知维度逃亡,终将被那高效的清理程序追上、抹除。
停留在原地,即是立刻的终结。
唯有向前,闯入那片“未知”,或许还有一线……不是生机,而是变数的渺茫可能。
“陛下……” 一名负责动力的老臣声音沙哑,眼神却异常坚定,“所有冗余系统已剥离,能量核心超载准备就绪……只是,跃迁坐标……”
那里,没有坐标。
嬴政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幸存者的面孔,看到了绝望,看到了疲惫,但也看到了最后一丝未曾熄灭的、对命运的不甘。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片代表“未知”的、在星图上呈现为彻底黑暗和紊乱数据流的区域。
“朕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此去,非生途,亦非死路。乃是一条……‘未定义’之路。”
他抬起手,并非操控任何具体的仪器,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多种规则的意志,与“祖龙舰”残存的全部能量,以及所有幸存者最后的精神力量,彻底联结在一起。
“以仙秦之名,”
“以所有抗争之意志,”
“以此身所融万千‘错误’,”
“向‘未知’——”
他的意志如同洪流,强行统合着体内相互冲突的规则,将那“反寂默”的雏形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并非指向任何具体地点、而是指向“可能性”本身的跃迁指令!
“——跃迁!”
没有预想中的巨大轰鸣,也没有撕裂空间的炫目光芒。
在灰色静默的边缘即将触碰到舰体的刹那,“祖龙舰”连同其内部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抹去。
它不是沿着某个维度轴移动,而是以一种违背所有已知物理定律的方式,从一个“确定”的状态,直接跳转到了一个“不确定”的状态。它驶向了逻辑的盲区,信息的真空,那连“终末管理员”都未曾、或无法定义的领域。
在那股高维度的注视中,“祖龙舰”的信号瞬间消失了。不是被静默,不是被摧毁,而是彻底脱离了其观测框架,如同水滴融入了大海,再也无法被追踪。
控制室内,最后映入嬴政眼帘的,是观测窗外那并非黑暗、也并非光明的、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景象”,以及身后那终于失去目标、第一次呈现出某种极其短暂“停滞”迹象的灰色静默。
然后,一切感知都消失了。
只有绝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
未知。
这终极一跃,是绝望之下的疯狂,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理性。他们将自身的存在,押注在了那连“归零”都无法触及的、纯粹的“未定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