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远比预想中短暂,仿佛只是踏错了一步,眼前的景象便骤然切换。
没有预想中的空间乱流,也没有落入新的绝地。一股混合着腐朽木料、陈旧灰尘以及某种奇异檀香的气味钻入鼻腔。脚下是微微吱呀作响的木质地板,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悬挂在房梁上、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灯笼提供照明。
林风和云璃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客栈的大堂?
大堂颇为宽敞,摆放着十几张陈旧的八仙桌和长条板凳,却空无一人。柜台后方的木架上,摆放着一些蒙尘的酒坛和茶具。墙壁是用粗糙的木材拼接而成,上面挂着几幅意境萧索的水墨画,画的是残星、孤舟与无边的黑暗。整个客栈寂静无声,唯有那幽绿的灯笼火焰偶尔跳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堂正门,那并非普通的木门,而是一面不断扭曲、旋转的灰色光幕,看不清门外景象,只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斑驳的木匾,上面以古老的字体写着三个字:
往生栈。
往生?林风心中一沉。这名字听起来可不太吉利。他立刻感应自身,发现伤势依旧沉重,但似乎并未因这次传送而加重。云璃也在一旁,月光宝轮的光芒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里是什么地方?”云璃低声问道,目光扫过那寂静的大堂和诡异的光幕之门,“我们似乎……被传送到了一处奇特的秘境?”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感知着周围。规则碎片在此地传递出一种“隔绝”与“中转”的意念,仿佛这片空间独立于归墟之外,却又与之紧密相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法则力量,既非纯粹的星辰灵机,也非虚黯死气,更像是一种……维持此地“存在”的底层规则。
他走到一张八仙桌旁,手指拂过桌面,没有灰尘。这里似乎被某种力量恒定地维持着。
“那摆渡人最后的目光有异,”林风回想起消失前看到的诡异眼神,沉声道,“他或许并非真想阻止我们,而是……故意让我们触发那个传送阵,来到此地。”
“故意?”云璃蹙眉,“他有何目的?”
“不知。”林风摇头,“但这‘往生栈’,绝非善地。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此地的规则,找到出路。”
他尝试将神识探向那面光幕之门,神识却如同泥牛入海,被完全吞噬,根本无法感知门外分毫。他又尝试走向客栈的其他区域,却发现除了大堂和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其他地方都被无形的壁障阻挡,无法进入。
这间客栈,仿佛一个精致的囚笼。
就在两人试图寻找线索时,一个苍老、干涩,如同枯木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大堂中响起:
“新客至……往生栈……规矩……须知。”
声音来自柜台后方。不知何时,那里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穿着灰色布袍的老者,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没有丝毫光彩,手中拿着一块同样陈旧的木质算盘。他站在那里,仿佛与这客栈本身融为一体,亘古存在。
林风和云璃心中警铃大作,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这老者是何时出现的!
“前辈是何人?此地又是何处?”林风拱手,谨慎地问道。
灰袍老者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林风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灵魂本源。
“老朽……栈守。”
“此地……往生栈……归墟……唯一……安全……中转之地。”
“欲离此栈……需守规矩。”
安全?中转?林风和云璃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不信。这诡异的地方,怎么看都与“安全”二字不沾边。
“何种规矩?”林风问道。
栈守老者枯瘦的手指拨动了一下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响声:
“规矩一:栈内……禁止争斗。”
“规矩二:滞留……需付‘栈资’。”
“规矩三:欲渡‘往生门’……需有‘引路帖’。”
栈资?引路帖?
“栈资为何物?引路帖又如何获得?”林风追问。
“栈资……魂能、源气、法则碎片……皆可。”栈守的声音毫无起伏,“每日……子时结算……不足者……魂飞魄散。”
“引路帖……需完成……栈主……发布……‘往生任务’……或……以重宝……交换。”
魂飞魄散!往生任务!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这哪里是什么安全中转之地,分明是一处强买强卖、以性命相胁的黑店!那所谓的“往生门”,恐怕就是离开此地的唯一出口,但需要“引路帖”才能通过。
“栈主何在?任务为何?”云璃开口问道。
栈守老者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大堂一侧空白的墙壁。
“栈主……无踪。”
“任务……自显。”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面空白的墙壁上,一阵水波般的涟漪荡漾开来,随即浮现出几行散发着幽光的字迹:
往生任务(甲字柒叁号):
取得‘寂灭星渊’外围,‘腐星水母’的完整毒囊三枚。
时限:七日。
酬劳:引路帖一张。
往生任务(乙字拾玖号):
收集‘幽冥鬼柳’的枯萎柳芯十段。
时限:三日。
酬劳:栈资豁免三日。
往生任务(丙字肆壹号):
清理栈内‘怨念回廊’徘徊的恶念残影。
时限:一日。
酬劳:下品魂晶百枚。
一个个任务显现,内容无不与归墟内的各种凶险之地或诡异事物相关,看得林风和云璃头皮发麻。那“寂灭星渊”正是星玄子长老严令警告的绝地,而“腐星水母”、“幽冥鬼柳”无一不是典籍中记载的、足以让元婴修士陨落的恐怖存在!
至于清理栈内“怨念回廊”?这客栈内部果然另有乾坤,而且听起来就危机四伏。
这些任务,根本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若……不愿接取任务……”栈守老者浑浊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两人的心思,干涩地说道,“亦可……支付栈资……长期滞留……”
长期滞留?他们身无长物,哪来的魂能、源气支付栈资?规则碎片是绝不可能交出的。
就在这时,林风忽然感觉到,自己与那幽冥摆渡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斩断的联系。是了,对方最后那句“彼岸再会”,以及那诡异的目光……难道,这一切,包括这“往生栈”,都与那摆渡人有关?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传送阵会通往这里?他逼自己做出选择,是不是就是为了将自己送入这“往生栈”的规则之内?
一个隐约的猜测浮上林风心头:那摆渡人无法直接夺取规则碎片,便借这“往生栈”之手,逼自己要么死在此地,要么……去完成那些几乎必死的任务,最终目的,或许还是为了规则碎片?
前有狼,后有虎,如今又入了这诡异的牢笼。
林风看着墙壁上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任务,又看了看那面无表情的栈守,以及身后那扇通往未知的“往生门”。
绝境之中,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接受这“往生栈”的规则,去搏那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对栈守老者道:
“栈资如何计算?我二人初来,今日栈资可否豁免?”
栈守老者拨动算盘,发出哒哒声响:
“新客……首日免资。”
“元婴修士……每日……需付魂能……等同自身一成神魂之力……或等价之物。”
“子时……结算。”
每日一成神魂之力?林风脸色难看,这简直是吸血!别说他们重伤未愈,就是全盛时期,也撑不了几天!
他看了一眼云璃,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凝重。
时间,变得无比宝贵。
必须在魂能耗尽前,找到获取“引路帖”的方法,或者……找到打破这“往生栈”规则的可能!
林风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面显示着死亡任务的光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