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不周山巅,带着蚀骨的寒意与若有若无的秽气腥甜。林风与云璃相携而立,目光却都投向了那片被更加浓重黑暗笼罩的山脉深处——葬星谷。
那来自太阴印记的刺痛感与混沌道种的奇异感应,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愈发清晰、愈发急促。那感觉并非单纯的召唤,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同等级数本源力量的相互吸引与试探。其中夹杂着一丝与暗裔同源的黑暗与死寂,却又诡异地透出一种截然不同的、仿佛历经万古磨砺而不灭的……“秩序”与“锋锐”。
“这感觉……不像是纯粹的暗裔造物。”林风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他新生的混沌道种对能量的感知远比以往更加敏锐和深邃。“倒像是……某种被黑暗长久侵蚀,却始终未能被完全同化的……异物。”
云璃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中月华流转,她在仔细感知后,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葬星谷,据宗门残缺古籍记载,乃是上古大战时,域外星辰被击落、封印之地。其中或许遗落着某些……不属于此界,甚至可能与暗裔敌对的存在或遗物。”
她顿了顿,看向林风,语气带着一丝担忧:“但正因如此,那里也极可能是暗裔重点监控,甚至设下陷阱的区域。你如今的状态……”
林风明白她的顾虑。他此刻确实是强弩之末,混沌星力虽然神异,但总量稀少,仅能维持基本的行动与缓慢恢复,根本无法进行高强度的战斗。贸然前往凶名在外的葬星谷,与送死无异。
然而,那冥冥中的感应却如同魔咒,牢牢攫住了他的心神。混沌道种传来的那种“渴望”,并非贪婪,更像是一种……补全自身的本能。仿佛那葬星谷中的东西,对他至关重要。
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周围。山巅平台因为月神泪的消散和之前的大战,残留的能量波动依旧混乱,但远处那些游荡的魔物,似乎因为三大魔将的陨落和暗裔投影的退走,暂时不敢靠近这片区域,只是在远处逡巡观望。
“暗裔此次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魔将级别的存在轻易来此。此地反而因灯下黑,相对安全。”林风分析道,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的伤势非寻常丹药可医,需要时间和水磨工夫。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探寻一线机缘。那谷中之物既能与混沌共鸣,或许……正是我恢复,甚至更进一步的关键。”
他看向云璃,语气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若不愿涉险,可先携月神泪之力,返回水云洞天稳固修为,我……”
“我与你同去。”不等他说完,云璃便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清冷依旧,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决意。她上前一步,与林风并肩而立,素白的衣裙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身在发光,“你为我闯魔窟,险些身死道消。此刻你重伤未愈,我岂能独自离去?”
她的话语平静,却如同一股暖流,涌入林风的心田。他看着她清丽绝伦的侧颜,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坚定与不容置疑的守护。
无需再多言语。
林风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波澜,开始仔细感应那呼唤传来的具体方位。混沌星力与太阴印记相互配合,那感应的源头逐渐清晰——位于葬星谷偏向东北方向的深处,一处能量反应极其隐晦,却带着独特“锋锐”波动的区域。
“在那个方向。”林风抬手指明。
两人不再犹豫,互相扶持着,小心翼翼地走下山巅,向着那片更加幽深、更加危险的禁忌之地行去。
下山的路途并不平静。越是靠近葬星谷的范围,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诡异。山石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炼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质感,地面上随处可见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坑洞,其中一些坑洞深处,还隐隐散发着微弱的、扭曲的星辰辐射,与弥漫的秽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污染区域。
空气中游离的能量也变得极其狂暴和不稳定,时而炽热如熔岩,时而冰冷如玄冰,更夹杂着各种混乱的星辰力场碎片,寻常修士在此,恐怕连维持法力稳定都极其困难。
林风与云璃不得不更加小心。云璃撑起一道凝练的月华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抵御着外界恶劣环境的侵蚀,同时她的太阴之力也起到了很好的安抚和稳定周围混乱能量的作用。而林风则全力运转混沌星力,贪婪地吸收着那些对他人而言是剧毒、对他却如同补品的混乱星辰能量与稀薄秽气,缓慢地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一路上,他们也遭遇了一些奇特的魔物。这些魔物似乎受到了此地特殊环境的长久影响,形态与外界截然不同。有的通体如同黑曜石般坚硬,却能释放出扭曲的星光射线;有的则像是液态的阴影,可以融入各种能量场中发动偷袭。它们实力不等,但普遍灵智低下,只凭本能行动。
在云璃这位状态完好的元婴修士面前,这些零散的魔物并未构成太大威胁。她甚至没有动用太强的神通,只是凭借精妙的太阴之力操控,便将沿途的阻碍一一净化或冰封。
但两人的神色却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愈发凝重。因为他们能感觉到,随着不断深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并非来自具体的魔物,而是源于这片天地本身,源于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中的、死寂而扭曲的星辰意志残留,以及……更深层处,那如附骨之疽般的暗裔监视。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星辰碎片构成的、如同利剑般指向天空的石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同时也让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一个巨大的、碗状的山谷。谷底并非泥土,而是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彻底琉璃化,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中永恒晦暗的秽云。而在山谷的最中央,赫然插着一柄……剑!
一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断剑!
剑身大部分深深插入琉璃化的地面,裸露在外的部分依旧有数十丈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色,但那金色早已黯淡,布满了斑驳的锈迹与仿佛被污血浸染的黑色纹路。剑柄的样式古朴而奇特,绝非玄黄界乃至已知任何炼器流派的风格。
最引人注目的是,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便那剑身早已断裂、布满污秽,林风和云璃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剑身之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他们神魂都为之震颤的恐怖剑意与磅礴星辰之力!
那剑意,带着斩破星辰、撕裂寰宇的无上锋芒!那星辰之力,精纯而浩大,远超他们所见过的任何星辰相关之物!
而林风体内的混沌道种,在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起来,传递出无比强烈的渴望!太阴印记也灼热异常!
呼唤的源头,正是这柄巨大的……星辰断剑!
然而,与此同时,两人也清晰地看到,在那巨大的断剑周围,山谷的琉璃地面上,铭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谷底的、复杂到极点的黑暗阵法!阵法的纹路中,流淌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污秽能量,无数扭曲的魔影在阵法中沉浮、哀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这阵法,正如同一个巨大的封印,又像是一个恶毒的祭坛,将那柄星辰断剑牢牢地封锁、镇压在谷底,并不断地抽取、污染着断剑本身残存的力量!
“这是……‘万秽汲源阵’!”云璃瞳孔骤缩,认出了这个在宗门秘典中记载的、早已失传的恐怖魔阵,“暗裔竟然在此布下此阵,它们在试图……炼化这柄断剑?!”
林风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柄断剑之上,感受着混沌道种传来的、既渴望又带着一丝本能忌惮的复杂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我们找到正主了。也找到……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