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无尽破碎的镜面中穿梭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当那剧烈的空间撕扯与扭曲感如潮水般退去时,林风与云璃周身一轻,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然而,这“坚实”感却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虚浮与阴冷。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黑暗地底,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笼罩在永恒灰蒙光线下的荒芜世界。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的厚重云层,散发出微弱而冰冷的辉光,这便是此地唯一的光源。
大地是焦黑色的,龟裂出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冥煞之气。这冥煞之气无孔不入,带着侵蚀肉身、冻结神魂、污秽法力的恐怖特性,寻常元婴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一炷香便会化为枯骨,神魂俱灭。
四周散落着无数巨大而扭曲的骸骨,有些属于从未见过的巨兽,有些则依稀能辨出人形或龙形,但都呈现出一种被岁月与死寂力量侵蚀殆尽的灰败色泽。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残破不堪、风格诡异的建筑废墟,如同沉默的墓碑,诉说着此地曾有的文明与最终的毁灭。
死寂、荒凉、压抑,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这里就是地心冥土……”云璃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她周身的太阴月华自然流转,将那试图侵袭的冥煞之气隔绝在外,月辉在这灰暗世界中显得格外皎洁与神圣,但也引来了周围冥煞之气更剧烈的翻涌。
林风点了点头,混沌元神微微震动,周身混沌星辉弥漫,同样将冥煞之气阻隔。他的感知比云璃更为敏锐,能清晰地察觉到,这片天地的大道法则与外界的截然不同,充满了混乱、死寂与一种“终结”的意味。在这里,生机是异类,死亡才是常态。
“通冥古阵被干扰,我们偏离了预定落点。”林风目光扫过四周,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却受到冥煞之气的严重阻隔,只能探查到方圆数十里的范围,“此地冥煞浓度极高,绝非安全区域。我们需要尽快确定方位,找到相对安全之地,并搜寻‘地脉核心’的线索。”
他尝试感应体内四块碎片的共鸣,尤其是对“地脉核心”的牵引。一丝微弱的、仿佛源自大地极深处的脉动隐隐传来,指向这片荒芜世界的更深、更黑暗处。
就在这时——
呜——!!!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亿万怨魂同时哀嚎的嘶鸣声,自远方那浓郁的冥煞雾气深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紧接着,两人脚下的焦黑大地开始轻微震颤!前方那望不到边的冥煞雾气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并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汹涌扑来!
那不是简单的雾气,而是冥煞之气高度凝聚后,形成的“冥煞潮汐”!潮汐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狰狞的面孔在挣扎、嘶吼,那是被冥煞之气同化、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残魂与怨念集合体!
这冥煞潮汐的规模与威力,远超外界任何阴煞之地!所过之处,连那些巨大的骸骨与废墟都被卷入、侵蚀,化为潮汐的一部分!
“小心!冥煞潮汐!”林风眼神一凛,瞬间将混沌星域展开到最大!四象轮转,混沌之气弥漫,试图定住周身虚空,抵挡这恐怖的冲击。
云璃也同时出手,太阴月华领域“月华潮汐”展开!清冷的月辉如同实质的屏障,与那污秽死寂的冥煞潮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悍然对撞!
嗤嗤嗤——!
如同热油泼雪,冥煞潮汐与两大化神领域接触的边界,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声响!混沌星域不断磨灭着冲来的冥煞与怨魂,月华潮汐则如同净化之光,将触及的冥煞纷纷“冻结”、净化。
然而,这冥煞潮汐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其中蕴含的死寂法则极其顽固,不断冲击、消耗着两人的领域。更麻烦的是,潮汐之中那些被同化的残魂怨念,它们没有理智,只有毁灭与吞噬的本能,前仆后继地冲击着领域光壁,发出刺耳的精神尖啸,试图侵蚀两人的神魂!
“这样被动防御不是办法,消耗太大!”林风沉声道。他感觉到混沌星域的消耗速度极快,在这冥土之中,灵气稀薄且充满冥煞,恢复远不如外界。
他心念一动,混沌元神抬手虚按!
“四象轮转,混沌归元!”
轰!
混沌星域内部,四象之力逆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混沌旋涡,不再是单纯防御,而是产生了恐怖的吸力,主动将前方汹涌而来的冥煞潮汐大量吸入!混沌之气疯狂运转,试图将这些污秽死寂的能量强行分解、归化为最基础的粒子!
此举果然有效,前方扑来的潮汐压力骤减。但林风也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强行归化如此庞大且性质诡异的冥煞能量,对混沌元神的负担极大,若非他根基雄厚,恐怕瞬间就会遭到反噬。
云璃见状,琉璃眸中月华大盛。
“太阴真解,月华……净世莲!”
她双手结印,头顶九品月华莲台再现,滴溜溜旋转着飞入冥煞潮汐之中!莲台绽放出无量清净月辉,所照之处,冥煞退散,怨魂消融,如同在污浊的墨池中投入了一颗明珠,硬生生在汹涌的潮汐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净土”!
但这净土范围有限,且维持莲台消耗同样巨大。
两人联手,一者以混沌强纳归元,一者以太阴净化开辟,堪堪顶住了这第一波冥煞潮汐的冲击。
潮汐持续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势头渐缓,缓缓退去。原地留下了一片更加狼藉的景象,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郁的冥煞之气。
林风与云璃收敛领域,气息都有些紊乱。仅仅是初临此地,便遭遇如此凶险,地心冥土的恐怖,可见一斑。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了其他东西。”林风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在退去的潮汐后方,有几道更加隐晦、却充满恶意与贪婪的气息,正在暗中窥视。
他再次感应那地脉核心的微弱脉动,指向了一个与冥煞潮汐来源大致垂直的方向。
“那边,走!”
两人不再迟疑,化作一道混沌星芒与一道清冷月辉,贴着焦黑的地面,朝着那未知的、更深邃的冥土深处,疾驰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诡异生物,从冥煞雾气中悄然浮现,它们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被林风与云璃力量净化后略显稀薄的冥煞之气,发出满足的嘶嘶声,然后如同鬼魅般,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悄然追去。
地心冥土的生存法则,残酷而直接。任何外来者,尤其是身怀强大生机与纯净力量的存在,在这里,便是所有本土诡异之物觊觎的……猎物与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