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记忆的涟漪
坊城市立心理咨询中心的灯光比昨天更加明亮。周思雅坐在陈璐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崭新的梦境日记。张大伟坐在一旁，表情凝重。
从昨晚开始记录了吗？陈璐温和地问。
周思雅点点头，翻开笔记本。页面上是她娟秀的字迹，但有几处明显被水渍晕开——那是泪痕。
我梦见自己...不，是林静月，站在院子里。有个叫赵黎明的男人让我跟他走，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场景突然变了，我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胸口很痛，手里攥着一枚翡翠戒指...
陈璐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赵黎明？您之前梦到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但我在梦里知道他是谁。周思雅抬头，眼中闪烁着困惑，他是...坊县医院的医生，和林静月...也就是我，有感情。
张大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陈璐敏锐地注意到了，但继续问道：您醒来后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胸口真的在痛，周思雅按住心口，而且我的手...她展开手掌，掌心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我攥着自己的结婚戒指，就像梦里攥着那枚翡翠戒指一样。
陈璐若有所思地记录着，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老照片复印件。您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民国时期的一群医护人员，站在坊县医院的牌子前。陈璐指向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根据历史档案，这位就是赵黎明医生，1920年生，1942年失踪。
周思雅倒吸一口冷气。照片上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正是她梦中见到的那个焦急劝说林静月离开的人！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张模糊的面容，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
这...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哽咽了。
张大伟猛地站起来，陈医生，这太荒谬了！您是在暗示我妻子是某个民国女人的转世吗？
张先生，请冷静。陈璐平静地说，我只是在收集所有相关信息。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叫幻想性错觉，患者会将偶然看到的图像融入自己的幻想中。周女士可能在某个场合无意中看到过这张照片。
但她心里清楚，这张照片来自档案馆的非公开资料，普通民众很难接触到。
我需要做个实验。陈璐拿出一叠白纸和铅笔，周女士，能请您画出静远堂的平面图吗？就是您梦中那个院落的布局。
周思雅接过笔，几乎没有犹豫就开始在纸上勾画。笔触流畅得惊人，仿佛她曾千百次走过那个院落。正房、东西厢房、后院的小花园、厨房的位置...甚至包括一些细节，如西厢房窗前的古筝位置，后院水井旁的石凳。
陈璐对照着手中的另一份资料，眼神逐渐变得惊讶。您确定从未研究过林家宅院的布局？
我发誓。周思雅放下笔，这些都是梦里看到的。
张大伟凑过来看妻子画的图，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太诡异了...
根据地方志记载，陈璐缓缓说道，您画的与林家宅院的布局吻合度超过90%，包括一些非常规的设计细节。这栋建筑在1950年就被拆除了，现存资料极少。
房间里陷入沉默。周思雅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画面、声音、情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
我认为我们需要更深入的调查。陈璐最终说道，周女士，您愿意接受催眠吗？这是一种可能帮助理清这些记忆来源的方法。
张大伟立即反对：不行！如果这些...这些幻觉变得更严重怎么办？
催眠不会创造不存在记忆，陈璐解释，它只是帮助访问已有的记忆信息。当然，这需要周女士完全自愿。
周思雅望向丈夫，看到他眼中的担忧和恐惧。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我想试试。这些梦已经影响了我的生活，我需要知道真相。
张大伟沉默良久，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们可以安排在三天后。陈璐合上笔记本，在此之前，请继续记录您的梦境日记，并...她犹豫了一下，尽量避免接触与民国历史相关的物品或场所，包括那家古董店。
离开咨询中心时，张大伟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坐进车里，他才突然开口：如果...如果这些真的是前世记忆，那我呢？我在你的前世里吗？
周思雅愣住了。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突然刺入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在那些清晰的梦境里，她从未见过与张大伟相似的面孔。
我不知道...她轻声回答，但无论如何，你是我现在的丈夫，我爱你。
张大伟勉强笑了笑，但眼神黯淡下来。他发动汽车，驶向与回家相反的方向。
我们去哪儿？周思雅问。
市立图书馆，张大伟紧握方向盘，如果真要弄清楚这件事，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林静月和赵黎明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