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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的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那团烈火般的气焰，连同着铁蹄的轰鸣，一并被隔绝在了高墙之外。
相国府的马厩，在经历了片刻的喧嚣与狂热后，重新归于一种奇异的宁静。那些被金银晃花了眼的仆役和亲兵，早已被李儒不动声色地遣散了。只剩下陈默、李儒，以及一名负责照料赤兔马、名叫马三的资深老马夫。
空气中，金银的铜臭味尚未散尽，与干草和牲畜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奢靡而又原始的味道。
陈默没有走。
他那肥硕的身躯依旧立在赤兔马旁，像一座赖着不走的小山。他没有看李儒，也没有看那名战战兢兢的老马夫，只是伸出肥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有节奏地抚摸着赤兔马油光水滑的脖颈。
赤兔马显得异常温顺，甚至会主动用头颅去蹭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李儒站在陈默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他看不懂，也越来越不敢去看懂主公的行为。赏赐金银，是驭下之术；言语激励，是帝王心术。可为何在吕布已经离去之后，主公还要对一匹马，表现出如此超乎寻常的耐心与关切？
难道，主公的王者之气，真的已经到了能与神驹通灵的地步？
“主公，宫中的御用工匠，只怕还要些时候才能到。”李儒见陈默久久不语，只能低声提醒。
“等？”陈默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嗤笑。他转过头，半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李儒看不懂的光，“本相国的东西，何须等那些凡夫俗子来打造？”
说着，他朝李儒伸出了手。
李儒心中一凛，立刻会意，将怀中那个之前从亲信手中接过、在吕布面前一晃而过的小小黑布包，恭敬地递了上去。
陈默接过布包，分量不轻。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在外面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里面坚硬的轮廓。
“马三。”他忽然喊道。
“小……小人在！”那名叫马三的老马夫一个激灵，连忙跪伏在地。他在这马厩里侍候了一辈子马，见过无数达官显贵，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位，仅仅是站着不动，就让他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窒息。
“把它的旧蹄铁，给本相国卸下来。”陈默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是，是！”马三不敢有丝毫怠慢，手脚麻利地取来工具，小心翼翼地靠近赤兔马。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匹素来高傲，除了吕布谁都不让碰蹄子的神驹，此刻竟安安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在那尊贵的蹄子上敲敲打打。马三心中愈发惊骇，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董卓，只觉得这位权倾天下的相国，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能让万物臣服的气息。
“叮……当……”
几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后，四只磨损严重的旧马蹄铁被悉数卸下，露出了赤兔马厚实而干净的角质蹄掌。
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掂了掂手中的黑布包，对李儒和马三说道：“这马厩里气味混浊，本相国有些口渴，也有些乏了。文优，你去前厅取一壶上好的凉茶来。马三，你去弄一盆清水，给本相国净手。”
“喏。”李儒没有丝毫怀疑，躬身退下。
“小人遵命！”马三更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马厩里，瞬间只剩下陈默和赤兔马。
一人一马，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一幅诡异而和谐的画面。
陈默脸上的慵懒与威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顽童般的、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系统，开箱验货！’
他心中默念，同时迅速解开了手中的黑布包。
四只造型奇特的马蹄铁，静静地躺在黑布之上。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金属光泽，并非这个时代常见的粗糙铸铁，而是一种浑然一体的、流畅优美的工业造物。
【初级合金马蹄铁（现代工艺）】
【材质：锰钢合金，一体冲压成型】
【特性：高强度，高韧性，耐磨损】
【附加：底部防滑纹路设计，内嵌式减震胶垫】
【系统评价：一款能让宝马变越野车的入门级产品，尤其适合在复杂地形上进行高速奔袭与急停转向。】
‘啧啧啧。’陈默心中疯狂吐槽，‘这哪里是马蹄铁，这简直就是给马穿的米其林轮胎啊。防滑纹路，还带减震胶垫，奉先要是知道他爹给他换了这么个玩意儿，会不会感动到哭出来？’
他拿起一只，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但分量却比想象中要轻。手指抚过底部的纹路，那精密的几何图案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美感。
‘刘备，关羽，张飞……你们的剧本里，写了吕布会败。可你们的剧本里，写没写过吕布的马会漂移？’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迅速将这四只“神装”摆放在地上，又将那四只旧的蹄铁扔进布包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
当李儒和马三端着凉茶和清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相国大人正蹲在地上，亲自将一只造型精美绝伦的马蹄铁，对准了赤兔马的前蹄，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那马蹄铁，他们从未见过。
它不像寻常铁器那般粗粝，反而光滑如镜，浑然天成，仿佛不是凡火锻造，而是天上流星坠落后，被人精心打磨而成。上面甚至还刻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细密而玄奥的纹路。
“主公，这……”李儒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那四只马蹄铁，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想起来了，主公根本没有派人去传召什么御用工匠。那个黑布包，是主公凭空变出来的！不，不是变，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哪里是什么工匠打造的凡物！这分明是主公以通天彻地之能，亲手为吕布炼制的神器！就像那日密室中的雷霆一样，是凡人无法理解的、属于“天命”的力量！
马三已经彻底看傻了。他作为一个侍候了一辈子马的老行家，只看一眼，就知道这蹄铁的不凡。那完美的弧度，那均衡的配重，那不可思议的材质……他敢用自己的人头担保，全天下的铁匠铺，哪怕把炉火烧到天上去，也打不出这样的神物。
“还愣着做什么？”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将位置让了出来，语气恢复了那种不耐烦的粗豪，“把它给本相国钉上去！仔细点，要是伤了本相国义子的宝马一根毫毛，我把你剁了喂马！”
“是！是！小人……小人不敢！”马三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捧起那只马蹄铁，手都在哆嗦，仿佛捧着的不是铁器，而是一道圣旨。
他小心翼翼地将蹄铁安放妥当，拿起锤子和钉子，开始作业。
“铛！铛！铛！”
每一次敲击，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专注，都要虔诚。
很快，四只崭新的、带着超越时代气息的马蹄铁，被完美地安装在了赤兔马的四蹄之上。
赤兔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它兴奋地刨了刨地，四蹄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不再是过去那种沉闷的“嗒嗒”声，而是一种更加清脆、更加富有弹性的“笃笃”声。它仰天长嘶，声震屋瓦，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一丝急不可耐的奔跑欲望。
“好！好啊！”陈默抚掌大笑，肥肉乱颤。
他走到赤兔马跟前，重重地拍了拍它雄壮的屁股，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语气，低声笑道：“去吧，我的好大儿的宝贝疙瘩。去虎牢关，给那帮土包子一点小小的现代工艺震撼。”
李儒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匹仿佛脱胎换骨的神驹，再看看主公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心中的敬畏与狂热，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原来如此，主公根本不是在宠信吕布，而是在“赐福”于他！
这马蹄铁，就是一道符咒，一道枷锁！它能让吕布更勇猛，更所向披靡，同时，也将他与主公的天命，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吕布跑得越快，杀得越勇，就越是无法摆脱主公的掌控。
何等深不可测的算计！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李儒深深地躬下身子，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五体投地的臣服。
“主公深谋远虑，儒，万死亦难及主公之万一！”
陈默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副快要脑补到升天的表情，心里一阵无语，表面上却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少拍马屁。把这里收拾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
他转过身，背着手，慢悠悠地向马厩外走去。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将他肥硕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是虎牢关的方向。
良久，他嘴角咧开一个玩味的弧度，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自言自语。
“三英战吕布……多经典的戏码啊。”
“就是不知道，当其中一个主角，偷偷开了个‘四驱’的外挂之后，这出戏……还能不能照着原本的剧本，唱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