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影掠镇
青风镇的炊烟刚漫过屋檐，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得七零八落。
云尘正蹲在苏晴家的门槛上，帮她修补那只裂了口的陶罐。陶土是他从后山窑场捡来的碎料，泡软了捏成泥条，一点点往裂缝里填。苏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编着草绳，阳光透过她额前的碎发，在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日被磕出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只是颜色还很深，像块没洗干净的墨渍。
“别总盯着看。”苏晴忽然抬头，脸颊微微发红，把编到一半的草绳往他手里塞，“喏，给你。昨天李大夫说，把这个烧成灰混在止血草里，敷伤口好得快。”
云尘接过草绳，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心里像被晨露浸过的青岚草，软软的。他嗯了一声，把草绳放进怀里，继续低头糊陶罐：“今天去后山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野蜂蜜，给你调凝露花膏。”
“别去黑风谷那边了。”苏晴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绞着衣角，“张屠户家的小子昨天还在镇上说，看见黑风寨的人在谷口晃悠，说要找什么……带玉的人。”
云尘捏着陶泥的手顿了顿。那天从后山晕过去后，他是被进山采药的猎户发现背回来的。醒来时胸口的玉佩还在，只是断口处似乎比平时更亮了些，像蒙着层薄霜。他没跟苏晴说遇到黑风寨的人，只说是自己摔下了坡。
“他们要找的不是我。”他把陶罐转了个圈，用手指把泥条压平，“我这玉就是块破石头，连当铺都不收。”
话虽这么说，他却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这些天夜里，玉佩总在发烫，有时甚至能感觉到里面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细细的，像条小虫子在爬。
苏晴还想说什么，街口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瞬间划破了镇子的宁静。紧接着是碗碟摔碎的脆响、女人的哭喊、男人的怒骂，还有……某种野兽般的低吼。
“怎么了？”苏晴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草绳掉在地上。
云尘已经冲了出去。
镇子中央的杂货铺门口，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正把一袋袋灵米往马背上扔。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颊上长着撮灰毛，嘴角咧开时能看见尖尖的獠牙——那不是人！
“狼妖！”有人哭喊着，抱着孩子往自家屋里钻。
青风镇的人虽没见过真正的妖修，却也听过老人们的传说。那些修了邪术的妖怪会化成人形，却藏不住兽类的特征，最常见的就是狼妖和狐妖。眼前这伙人，个个眼神发绿，动作迅捷得不像凡人，腰间挂着的弯刀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都给老子老实点！”瘦高个狼妖一脚踹翻了杂货铺的柜台，抓起一把灵米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谁要是敢报官，或者去找青云宗的人，老子就拆了他的骨头当柴烧！”
灵米是镇上唯一能和修仙坊市换东西的硬通货，寻常人家一年也吃不上两回。杂货铺的王掌柜趴在地上，看着被抢走的灵米，心疼得直哆嗦，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云尘躲在街角的柱子后面，心脏砰砰直跳。他看清了，一共五个狼妖，个个气息都比那天遇到的刀疤脸强。他那把磨尖的铁片子，恐怕连人家的皮都划不破。
“苏晴呢？”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回跑。
刚跑到苏晴家门口，就看见她正想把一个吓得直哭的小男孩往门里拉。那是邻居家的小虎子，刚才在街口玩，被狼妖的动静吓傻了。
“快进来！”云尘压低声音吼道，伸手去拽小虎子。
可已经晚了。一个矮胖的狼妖注意到了这边，咧着嘴走过来，爪子般的手指在小虎子头顶上晃悠：“这小崽子肉嫩，带回寨里给大王下酒正好。”
小虎子哭得更凶了，死死抱住苏晴的腿。苏晴也吓坏了，脸色惨白，却还是把小虎子往身后藏：“他还小……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别抓他……”
“哦？你能给什么？”矮胖狼妖的目光在苏晴身上打转，绿油油的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要不，把你自己给老子，换这小崽子？”
云尘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抓起墙角那把修补陶罐用的粗瓷片，猛地从苏晴身后冲了出去，朝着狼妖的腿就划了过去：“放开他们！”
狼妖显然没把这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侧身躲过，反手就是一巴掌。云尘只觉得像被巨石砸中，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嘴里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云尘！”苏晴尖叫着想去扶他，却被矮胖狼妖一把抓住胳膊。
“还挺烈。”狼妖掂了掂手里的苏晴，像掂只小鸡，“正好，带回寨里给弟兄们乐呵乐呵。”
云尘挣扎着想爬起来，胸口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他咬着牙，看着苏晴被狼妖拖拽着往街口走，小虎子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能让他们把苏晴带走！
这个念头像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他抓起地上的砍柴刀——那是他昨天磨好放在门口的——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冲向那个矮胖狼妖。
“不知死活的东西！”狼妖被惹恼了，松开苏晴，转身一爪拍向云尘的脸。
云尘闭上眼睛，只觉得胸前的玉佩烫得快要把他烧起来了。就在狼妖的爪子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气流从玉佩里涌出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下意识地举起砍柴刀，胡乱劈了过去。
“铛”的一声脆响，砍柴刀竟然劈在了狼妖的爪子上。那爪子坚硬得像铁，刀刃被震得嗡嗡作响，云尘的虎口裂开了血口子。
但更奇怪的是，狼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云尘：“你身上有什么？”
云尘也愣住了。他低头看向胸口，粗布短褂下，玉佩的位置透出淡淡的灰光，像团跳动的小火苗。
“老大，别跟这小崽子废话了，快走！”街口传来瘦高个狼妖的催促声，“刚才好像看到青云宗的飞舟往这边来了！”
矮胖狼妖狠狠瞪了云尘一眼，又看了看他胸口的灰光，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他啐了口唾沫，骂道：“晦气！” 然后转身跟其他狼妖汇合，骑着马呼啸而去。
直到狼妖的身影消失在镇口，云尘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苏晴扑过来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的脸上：“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云尘咳了几声，把嘴里的血沫咽下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淡淡的灰光已经消失了，玉佩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摸起来还有点余温。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里缓缓流动，刚才被打中的地方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这玉……”苏晴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玉佩，眼神里满是困惑，“刚才它发光了。”
云尘没有说话。他想起了那天在飞舟上听到的话——“五行灵根皆残，却能引动混沌气”。混沌气是什么？和这玉佩有关吗？黑风寨的人找的，到底是他，还是这块玉？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镇上一片狼藉，哭喊声和收拾东西的动静混在一起。云尘靠在墙上，看着苏晴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虎口的伤口，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他隐隐觉得，狼妖的撤退只是暂时的。那块会发烫、会发光的玉佩，像个潘多拉魔盒，已经被他无意中打开了。而黑风寨，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色渐浓，云尘躺在床上，胸口的玉佩又开始微微发烫。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里漏下来，照在他脸上。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镇子外面游荡，发出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云尘握紧了怀里的砍柴刀，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