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内门的阴影
外门演武场的喧嚣尚未散尽，一道金色的传讯符已如流星般掠过青云宗的上空，最终落在了外门与内门交界处的牌坊下。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一道光幕，映出“云尘，着即迁入内门居住，归入王长老门下修习”的字样。
云尘站在牌坊前，看着那渐渐消散的光幕，手心微微出汗。三天前，当王长老亲口宣布他成为外门大比魁首，并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时，他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可此刻心中却只有沉甸甸的凝重。老鬼的警告、林啸天冰冷的眼神、林岳怨毒的目光，还有那块布帛上神秘的血色人影，如同无数根丝线，在他心头缠绕成结。
“云师兄，这边请。”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走上前来，态度恭敬却带着疏离。他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腰间挂着块刻有“青云”二字的玉佩，那是内门弟子的象征。
云尘点点头，跟在少年身后穿过牌坊。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变得光洁如玉，路边的杂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吸入一口都觉得丹田微微发热。与外门的喧闹、杂役院的破败相比，内门的每一寸土地都透着精致与森严。
“内门弟子分为天、地、人三院，王长老属天院，云师兄您暂时被安排在天院西侧的静心苑。”少年一边走一边介绍，“内门规矩繁多，每日卯时需到演武场晨练，辰时听长老讲道，未时自行修习，亥时后不得随意走动……”
云尘默默记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两侧的院落。那些院落依山而建，青砖黛瓦，院墙高耸，门口大多挂着弟子的铭牌，偶尔有弟子从里面走出，皆是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看向云尘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究。
“那就是外门来的那个云尘？”
“听说他用了禁术才赢的郑师兄？”
“王长老怎么会收这种弟子……”
细碎的议论声顺着风飘来，云尘脚步未停，只是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守心”木牌。老鬼说得对，拳头硬才管用，其他的流言蜚语，暂且不必理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少年在一座独立的小院前停下：“云师兄，这里就是静心苑了。您的行李已经让人先送过来了。”
云尘抬头望去，这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院中有棵老槐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墙角还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草。比起杂役院那间漏风的柴房，这里简直是天堂。
“多谢。”云尘拱手道谢。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几分好奇：“云师兄不必客气，以后大家都是同门。对了，内门不比外门，行事需得谨慎些，尤其是……”他压低声音，“尤其是别轻易得罪林氏一脉的弟子。”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仿佛多说一句都会惹祸上身。
云尘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林氏家族在内门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
推开院门，吱呀一声轻响。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正屋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陈设。云尘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板时，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劲。
这扇门看似正常，可门轴处却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划痕，不像是自然磨损，倒像是被人用利器撬动过。他退后一步，目光扫过窗户，窗纸虽然完好，但窗棂的缝隙处，似乎沾着几根不属于这里的细绒毛。
云尘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仔细检查。果然，在屋后的墙角，发现了几个新鲜的脚印，看尺寸应该是成年男子留下的，脚印边缘还沾着些许湿泥，显然是不久前才来过。
“刚一来就给我送礼了吗？”云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除了林岳，他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他再次走到门前，没有直接推开，而是运转混沌力，将一丝灰蒙色的气流注入指尖，轻轻点在门板上。气流顺着木纹游走，很快就传来反馈——门后靠近门闩的位置，似乎缠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线，线的另一端连着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是机关？还是毒？
云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抬脚踹向门板。
“砰！”
门板应声而倒，溅起一阵灰尘。与此同时，只听“咻”的一声，一道黑影从门后射出，直取云尘面门。
云尘早有防备，身形向旁边一飘，险之又险地避开。那黑影撞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竟是一枚涂着墨绿色毒液的短针，针尖没入木墙半寸，周围的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朽。
好毒！
云尘心头一凛，若是刚才稍有不慎，恐怕此刻已经中了招。
他目光扫过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床底时，瞳孔骤然收缩。
床底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几对幽绿色的光点，正死死地盯着他。那光点闪烁不定，带着冰冷的杀意。
“嘶……”
细微的嘶鸣声从床底传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刺耳。
云尘缓缓后退一步，体内混沌力悄然运转。他知道，床底藏着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一阵窸窣声响起，数十只通体漆黑、尾钩泛红的蝎子从床底爬了出来。它们体型比寻常蝎子大上一圈，甲壳油光发亮，爬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所过之处，地面竟留下淡淡的焦痕。
“幽冥毒蝎！”云尘失声惊呼。这种蝎子他曾在杂役院的典籍中见过记载，产于南疆沼泽，毒性剧烈，被蛰中者若不及时解毒，半个时辰内便会全身溃烂而亡。林岳为了对付他，竟然连这种剧毒之物都弄来了！
幽冥毒蝎显然被刚才的动静惊动，纷纷扬起尾钩，对着云尘发出威胁的嘶鸣。为首的一只体型最大的毒蝎，尾钩上的红色格外鲜艳，它似乎是蝎群的首领，缓缓向前爬了几步，幽绿色的复眼死死锁定着云尘。
云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闯显然不行，这些毒蝎数量太多，且毒性猛烈，一旦被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墙角的水缸上。一个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型。
就在那只首领毒蝎即将发起攻击的瞬间，云尘突然动了。他没有冲向毒蝎，而是身形一闪，来到水缸边，猛地掀翻水缸。
“哗啦！”
满满一缸水倾泻而出，朝着蝎群泼去。幽冥毒蝎虽然凶猛，却极其怕水，被水一浇，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嘶鸣着四处乱窜，队形瞬间散乱。
趁此机会，云尘双手快速结印，混沌力顺着指尖涌出，在身前凝聚成一团灰蒙色的气团。他低喝一声，将气团猛地砸向地面。
气团落地的瞬间，化作无数道细小的气流，如同藤蔓般散开，将那些慌乱的幽冥毒蝎一一缠绕、束缚。混沌力虽然不具直接的杀伤力，但其吞噬、禁锢的特性对付这些毒蝎却恰到好处。
毒蝎被气流缠绕，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挥舞着螯钳，发出愤怒的嘶鸣。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数十只幽冥毒蝎便被尽数制服。云尘看着那些被捆成一团的毒蝎，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若是刚才没有察觉门窗的异样，直接闯进来，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了毒蝎的美餐。
“林岳……”云尘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这仅仅是他进入内门的第一天，对方就下了如此狠手，这“欢迎礼”，可真是够“隆重”的。
他走到床底，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的毒蝎，这才松了口气。他走到门口，将那枚涂着毒液的短针拔了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来，与幽冥毒蝎的毒液味道相似，显然是同一种毒物。
看来林岳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云尘将毒针和被束缚的毒蝎都收进一个空置的储物袋里，这或许能成为日后揭穿林岳阴谋的证据。
收拾好一切，他这才注意到放在书桌上的一个包裹，那是他从杂役院带来的全部家当。他走过去，解开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半瓶聚气丹，还有一卷用麻布包裹着的布帛——那是临行前老鬼塞给他的。
云尘将布帛摊开在书桌上。布帛质地粗糙，上面用炭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正是《尘道诀》的中卷内容。与残页相比，中卷的内容更加深奥，不仅详细阐述了“混沌化五行”的进阶法门，还记载了几种以混沌力催动的术法，看得云尘心潮澎湃。
他小心翼翼地翻阅着，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动作突然停住了。
布帛的末页，没有任何文字，只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个模糊的血色人影，人影周围缠绕着无数扭曲的线条，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云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图案……他见过！
就在不久前，林岳拦住他，试图用聚气丹诱惑他自废修为时，他曾瞥见林岳袖口露出半枚血红色的令牌，令牌上的图案，与布帛上这个血色人影一模一样！
“血影……”云尘想起了老鬼的警告，“内门水浑，这是《尘道诀》中卷，还有……小心姓林的和‘血影’。”
原来如此！老鬼所说的“血影”，就是这个血色人影所代表的势力！而林岳，很可能与这个势力有关联！
云尘的心脏狂跳起来。林岳、血色令牌、血影势力、黑风寨妖修……这些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网。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云师弟刚到内门，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真是好兴致啊。”
云尘猛地抬头，看向院门。夕阳的余晖从门外照进来，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林岳！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刚才布置毒蝎的人，就是他本人？
云尘握紧了拳头，体内混沌力悄然运转。他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内门的阴影，比他想象的还要浓重、还要冰冷。而他，已经身处这阴影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