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完了谭兴盛,陈远文忍不住又问了一下另一个同窗李清泉的情况。陈传富也只隐约知道他家是村中大地主,家中好像是做布匹生意的,据说他家在县城有一个布庄,李清泉是家中独子,他之所以没留在县城里读书,就是因为之前马田场的叛乱,他家担心他这个独苗的人身安全问题,才把他送回村里安置,估计过一年半载,等时局稳定,李清泉大概率还是会回县城里上学。
哦,明白,原来是富商+大地主,怪不得今天来接李清泉的是家中管事,估计他阿爹要留在县城打理布庄。
回到家中,陈远文发现全家人都在,阿公陈郎中带着康哥儿在收拾药材,阿婆冯氏过来摩挲着他的小脑袋问他:“在学堂冷不冷?”
陈远文赶紧回答不冷,三位姐姐已经关心地围过来,大姐秀梅拿着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脸,二姐秀兰端了杯热开水过来让他喝了暖暖身子,三姐秀菊拿着他的小拖鞋过来给他更换鞋子,主打一个众星捧月、全方位照顾。
陈远文不由得感叹,这也太二世祖了。他看着三位姐姐围着他忙前忙后,进进出出的身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争取成为她们最强的后盾。
随后,他趁着天还没黑,他拿出笔墨纸砚,把桌椅搬到院子里,铺开纸张就练起字来。大姐和二姐虽然觉得好奇,但却懂事地知道不能打扰他学习,只有最小的三姐秀菊年纪比较小,只有8岁,性子也比较活泼,忍不住凑到弟弟的面前,悄悄地看着弟弟练字。
陈远文不经意抬头,看到他三姐羡慕的眼光,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放下笔,笑着对三姐说:“三姐,你要是想学识字,我可以教你。”
秀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惊喜道:“真的吗?弟弟你愿意教我?”
陈远文点点头,拉过旁边的凳子让秀菊坐下,“当然是真的,来,我先教你握笔。”
他认真地握着秀菊的手,教她正确的握笔姿势,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个简单的“人”字。
“三姐,你看,这就是‘人’字,一撇一捺相互支撑,就像我们一家人相互扶持一样。”
秀菊专注地看着,眼中满是认真和惊奇。在陈远文的耐心教导下,秀菊小心翼翼地在纸上临摹起来。虽然一开始写得歪歪扭扭,但陈远文不断鼓励她。
而大姐秀梅和二姐秀兰忍不住凑过来观看,陈远文也依次让她们在他的教导下写了一个“人”字。
屋子里的陈郎中黄氏和陈传富黄氏对此乐见其成,并没有制止。其实,之前他们也想让家中的三个女孩儿跟着他们多少学几个字,可惜也许是她们受村里重男轻女的风气影响,也许是家务繁多,要帮忙家里割猪草、种菜淋菜、做饭、洗衣服等,也许是在这种小山村里女子识不识字也没有区别,所以秀梅秀兰和秀菊三姐妹除了自己的名字,基本是目不识丁。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婆喊他们进屋吃饭,秀梅三姐妹还有些意犹未尽。陈远文笑着对她们说,“大姐二姐三姐,以后我每天放学回家后就教你们学字和练字。”
秀梅担忧地说:“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陈远文肯定地说:“不会,教你们一遍等于我又复习了一遍,加深我的印象,这样我就记得更牢固了。”
秀梅三姐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心地笑了起来。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边吃边聊,都是问陈远文在学堂的事情,如夫子是怎么教的?同窗们好不好相处?午饭吃得饱吗?
陈远文也耐心地一一回复。陈郎中、冯氏、陈传富和黄氏以及三位姐姐看陈远文脸色红润,说起学堂的时候很愉快的样子,知道他在学堂过得挺好,也就放心了。
陈远文突然想起夫子交代要做一块写字用的石板,明天要带回学堂用的事情,赶紧告诉他爹。
陈传富三两下把饭吃完,就拿了一包糖果和一包饼干去找村里的石匠,村里小孩的写字板都是去他那买的,一小块打磨光滑的石板只要5文钱,比自己上山寻找石料自己打磨要方便多了。
陈远文赶紧让他爹多买3块石板回来,告知家里人,他每天放学后一边练字一边教三位姐姐学子练字,家里长辈也同意了,能够不当睁眼瞎肯定是好的,特别是听了陈远文的说词,什么教一遍等于他复习一遍,不但不会影响学业,反而有利于他巩固刚学的知识,更是支持了。
陈远文打算让姐姐们放慢进度,能够学会三、百、千就可以了,之后有时间再教点日常算术。他爹陈传富是认识字的,那时陈家村还没有私塾,他们三兄弟是跟着陈郎中学的,可惜他们资质有限,只能认识一些常用字。
至于黄氏,家里那么穷,不用说了肯定是大字不识一个。他是希望阿爹阿娘可以跟着三位姐姐一起学的,可惜,他话音刚落,他阿爹阿娘就赶紧找借口落荒而逃,一个说要去厨房洗碗,一个说要马上去买石板,全跑了。
陈远文只好放弃,把精力集中在三位姐姐身上。就这么几天,三位姐姐的差距就显示出来了,14岁的大姐秀梅文静有余机敏不足,也可能是因为年龄最大,学习能力也最差,每次都要教很多遍才能记住,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12岁的二姐文静内秀,做事很沉得下心来,悟性很高,几乎每教一两遍就记住了,这与她跟在阿婆冯氏身边学刺绣学得好也有关系。
9岁的活泼开朗的三姐虽然学字的兴趣最高昂,无奈性格毛毛躁躁的,写字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老是记不全。
陈远文看着三位姐姐,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如果自己不是带着前世的人记忆胎穿,那么他又会是哪一种性格呢?是木纳不够机敏的大姐,还是内秀沉静的二姐,或者是活泼有余大大咧咧的三姐呢?
初春的夜晚依然寒冷,吃完晚饭后,陈家老宅习惯把灶膛里的木炭和柴火移到火盆里,放在厅堂的中央,大家坐在火盆里聊天消食。
自从陈远文上学后,这段时间就变成了教学时间,因为昏暗的油灯光线不足,陈远文都是利用放学后光线比较足的时间先边自己练字边教姐姐们写字,在晚饭后的围炉夜话的交流时间,给她们讲解意思和典故,再给她们复习前一天的内容,检查她们的学习情况。
大姐秀梅看到自己的两位妹妹学得比自己好,觉得很自卑,已经几次提出想放弃,陈远文安慰她说,姐姐们又不用参加科举,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他还使用画大饼大计,说自己以后如果考上了秀才,为了考举人,可能会去省城广州府,甚至要去外省读书,那时候他们只能通过书信来往,所以如果姐姐们好好学字,以后就可以读懂他写给她们的信,也可以自己写信给他。
他的这一套说词,不但打动了爱弟如命的三位姐姐,连陈传富和黄氏也眼含挣扎,在想着要不要也一起跟着学。最后,黄氏站起来咬一咬牙,期期艾艾地说:“文仔,你觉得阿娘现在学,还可以学得会吗?”
陈远文欣喜地说:“当然可以,活到老学到老,学习任何时候开始都不会晚”。
陈传富想到自己婆娘大字都不识一个,居然也想跟着儿子学,自己好歹跟着自家爹学过一些字,秉承着绝对不能输给媳妇的精神,也咬牙加入陈远文的识字班。
陈郎中和冯氏看着火光掩映下,认真跟着陈远文学识字的大房一家人,觉得也许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孙孙是他们这一大家子转换门庭的关键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