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史上最贵的全职保姆
苏哲的话音落下，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让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变得更加黏稠。
全职保姆。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铁钎，精准地烙在了陈玄的灵魂深处，滋滋作响，冒着一股名为“绝望”的青烟。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那套以“躺平”为核心，以“清静”为半径，以“无所事事”为终极追求的宇宙模型，在这一刻，被一记降维打击，砸得稀碎。
赵磊和小雅夫妇还沉浸在儿子得救的喜悦与后怕中，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全部含义。但赵磊是龙组的精英，他从苏哲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味道。
“你什么意思？”赵磊上前一步，将妻儿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苏哲，“什么叫他走不了了？”
苏哲没有看赵磊，他的目光始终饶有兴致地落在陈玄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濒临崩溃的艺术品。
“字面意思。”苏哲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陈先生用了一个非常……天才的方法，暂时稳住了这个孩子，也稳住了以他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他将自己那份独特的、近乎于‘道’的本源，与孩子的‘混沌’本质，还有那枚罗盘，构成了一个精妙的三角平衡。”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个三角形。
“这个孩子，是风暴眼。那枚罗盘，是定风石。而陈先生你……”他指向陈玄，“你是那座支撑着定风石的灯塔。风暴不会消失，它只是被灯塔的光芒暂时安抚了。一旦灯塔熄灭，或者守塔人离开，你猜会发生什么？”
赵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终于明白了。陈玄不是解决了问题，而是把自己变成了解决问题方案里，不可或缺、也无法替换的一部分。
“这……”赵磊嘴唇翕动，看着陈玄，眼中充满了震惊、感激，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谢谢”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玄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再看苏哲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走到赵磊家的沙发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已经恢复正常、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吸顶灯。
那姿态，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瞬间抽干了，只剩下一具名为“陈玄”的、对生活失去了一切希望的躯壳。
完了。
彻底完了。
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什么世界安危，也不是什么责任与宿命。他想到的是，从此以后，他每天早上会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而不是自然睡到醒。他想到的是，他不能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他的活动半径可能就这么几百米。他想到的是，他的人生，从一个自由自在的“躺平族”，变成了一个被绑定在新手村的、二十四小时在线的……人形外挂。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晚晴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劝慰的话在此刻都像风凉话。
房间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赵磊夫妇的感激与愧疚，苏哲的玩味与得意，林晚晴的担忧与心疼，以及陈玄那生无可恋的沉默，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良久。
陈玄那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了自坐下后的第一句问话，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没喝水。
“京城二环内，带学区，一百二十平的房子，现在多少钱一平？”
“啊？”
这个问题，让在场除了林晚晴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磊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哲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
这都什么时候了？世界规则崩坏，亲友身陷险境，自己被判无期徒刑……他居然在关心房价？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只有林晚晴秒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我看看啊……最近政策有变动，不过好点的地段，怎么也得十五万起步吧……总价大概要一千八百万左右。”
陈玄听完，点了点头，又问：“那现在请个金牌月嫂，二十四小时住家，一个月多少钱？”
林晚晴的业务更加熟练了：“三万起步，而且得提前预约，好的都得排队。”
“进口奶粉，尿不湿，各种玩具，营养品，早教班……这些全算上，养到十八岁，大概要花多少？”陈玄继续追问，表情严肃得像是在主持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
林晚晴的手机屏幕上，计算器按得飞起，最后得出一个数字：“不考虑通货膨胀和以后上大学出国的话，保守估计，五百万打底。”
“嘶——”
陈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床边，死死地盯着那个抱着罗盘、睡得正香的婴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价之宝，又像是在看一个吞金巨兽。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懵逼的赵磊，无比认真地说道：“赵磊，我们得谈谈。”
赵磊：“……谈，谈什么？”
“抚养费。”陈玄斩钉截铁，“我是他干爹没错，见面礼我也给了，那罗盘的价值，换你们家这栋楼都绰绰有余。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这属于被动上岗，全职，二十四小时待命，高风险，无假期。这属于工伤，得加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八”字。
“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不跟你要工资，也不要五险一金。但是，小宝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开销，包括但不限于奶粉钱、教育金、以及未来他娶媳“妇的彩礼钱……你出八成，我出两成。”
“不，不对。”他马上又摇了摇头，改口道，“我一成，你九成。我提供的是核心技术支持，属于技术入股，不能再多了。”
赵磊张大了嘴，已经完全跟不上陈玄的思路。
小雅也是一脸茫然，怀里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砸吧砸吧小嘴。
就连苏哲，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设想过陈玄的无数种反应。愤怒，不甘，绝望，甚至屈服。
他唯独没想过，陈玄会当场开始算起了账，还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
这家伙……是把拯救世界，当成了一门生意在做？
“还有！”陈玄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你这房子太小了，我住哪？总不能天天睡沙发吧？我的睡眠质量，直接关系到世界和平，这可不是小事。明天就去看房，换个大的，四室两厅起步，必须有朝南的卧室给我，我喜欢晒太阳。”
“车也得换，我开不惯你那辆破吉普，整个好点的，坐着舒服，减震要好，不然影响我打盹儿。”
“还有家里的阿姨，再请一个，专门负责给我做饭的，我不吃辣，口味要清淡……”
陈玄一口气提了十几个要求，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从衣食住行到精神享受，面面俱到。那副样子，不像是一个被囚禁的救世主，倒像是一个刚刚签下天价合同，正在跟甲方提条件的顶级大腕。
赵磊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木然地点头：“好……好……都听你的……”
林晚晴在一旁，看着陈玄那副“我亏大了”的肉痛表情，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场合不对，赶紧捂住了嘴，但弯弯的眼角，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知道，那个熟悉的陈玄，回来了。
他没有被这绝望的处境打倒。他只是用自己独有的、清奇的、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接受了这个现实，并试图从中榨取出一丝一毫的“舒适度”来。
只要还能计较睡得舒不舒服，吃得好不好，那天，就还没塌下来。
苏哲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他精心布置的、足以让任何英雄豪杰都陷入绝望与挣扎的死局，就这么被对方用一种近乎于“市侩”的方式，给消解掉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用尽毕生功力，挥出一记绝世杀招的剑客，结果对方没躲没闪，而是掏出个计算器，开始计算他这一剑造成的财产损失和精神损失费。
这种感觉，憋屈，且离谱。
“看来，陈先生已经适应了你的新角色。”苏哲的声音有些发干，他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试图将主动权拉回来，“不过，你这种得过且过的方式，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你还被困在这里，你就永远是个囚徒。”
他向前一步，再次抛出了他的橄榄枝。
“和我合作，陈玄。我们能找到根治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为这个世界重新建立秩序，一个稳定、永恒的秩序。到那时，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陈玄终于把目光从赵磊身上移开，瞥了苏哲一眼，像是在看一个聒噪的苍蝇。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再说吧，我今天有点累，要倒时差。”
他走到沙发边，直接躺了下去，还顺手捞过一个抱枕垫在头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小雅嫂子，麻烦给我拿床毯子，空调开二十六度，谢谢。”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他不是来救世的，而是来度假的。
苏哲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来打破陈玄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躺平式防御。
可就在这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天花板，望向了遥远的、未知的所在。
“糟了。”他第一次失态地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陈玄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听到他这声低语，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又怎么了？你们反派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很影响我入睡的。”
苏哲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死死地盯着陈玄，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忘了告诉你一件小事。”
“你和这个孩子建立的平衡，就像是在狂暴的大海上，点亮了一座独一无二的灯塔。”
“现在……海上所有的船，无论善恶，都看到你的光了。”
ps：除了苏哲，还有哪些存在被“灯塔”的光芒吸引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