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陈阳送秀秀去学校,两人都裹着厚实的棉袄。
西北风裹着雪粒子砸在身上,陈阳拉着秀秀走到学校,目送她进去,才转身离开。
他一路闲逛到什刹海,没想到这儿还有人破冰钓鱼,只是水里早已没什么大鱼。另外,附近居民也不吃这里的鱼——湖里常有尸身,没人去整。
走着走着,陈阳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破冰。他们穿着破旧的薄袄,冻得缩着身子。他心里犯了嘀咕:怎么会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这边?
走近了,陈阳才看清是两个女孩:大的约莫八岁上下,小的也就五岁左右。
两个孩子见陈阳走过来,连忙怯生生地往后躲。陈阳开口喊住她们:“站着别动。”说着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的油纸包,露出两个热乎乎的烧饼,递了过去。
两人都不敢接,小的眼神里透着渴望,手抬了抬又缩回去,还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姐姐。陈阳轻声说:“吃吧。”大的女孩却轻轻摇了摇头,陈阳没再多说,直接把烧饼塞到了她们手里。
“你们怎么来这边?是不是家里没吃的了?”陈阳问道。小的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陈阳又看向大的——她脸上沾着不少泥巴和灰,看着格外狼狈,应该是故意的,一种对自我的保护。
“你家大人呢?”陈阳问向大女孩。她抿着嘴,摇了摇头。“没大人了?”陈阳追问,女孩又缓缓点了点头。
陈阳看着她们说:“这湖里的鱼很少,大鱼难寻,小鱼又不好捞。而且附近的人,没人吃这湖里的鱼。”女孩满脸不解地望向他。
陈阳又道:“我看出来了,你们俩都是女孩子。虽说头发剪得短,装成男孩子的样子,但瞒不过人。走吧,跟我回家去。”
大女孩打量着陈阳——他长相周正,穿着也比旁人精致些,看着不像是坏人,便轻轻点了点头,拉起身边年纪小的女孩,默默跟着陈阳走。
一路上,两个孩子都没说话,只紧紧攥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
没走多久,穿过几条胡同就到了家。陈阳推开门让两个孩子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带着她们往左手边的倒座房走几步,又朝着里屋喊:“刘大嫂!”
刘春梅听见声音,很快从房门里走了出来。陈阳对她说:“刘大嫂,你去厨房煮些热粥来。这两个孩子是我刚路上碰到的,带回来的。”
“好,我这就去。”刘春梅应着,转身往厨房去了。
这时,李盼和小宁两姐妹从里屋走出来,脆生生地喊:“陈哥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陈阳应着,又朝身后的两个女孩抬了抬下巴,解释道,“路上遇到的。盼盼,你和你妹妹找两套旧衣服出来,给她们穿。”
李盼点点头,拉着小宁转身回房间找衣服去了。
陈阳看向身后的两个女孩,对她们说:“你们俩先进去,等盼盼找好衣服,就换上。”又朝着李盼的方向补了句:“盼盼,带她们换好衣服后,到餐厅来。”
“好的,陈哥哥。”李盼应道。
陈阳看着两个女孩走进房间,才转身往后院走去。没等多久,就见李盼、小宁,还有换好衣服的两个女孩一起走了过来。
陈阳指了指旁边的水盆,对她们说:“你们先洗把脸,等会儿吃饭。”两个女孩点点头,听话地去洗脸了。
两个女孩洗好脸,用毛巾擦干后,陈阳才看清她们的模样——眉眼间透着股清秀。他让两人坐下,等她们坐定,才开口问:“家里是什么情况,跟我说说吧。”
大女孩这才慢慢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俺爹……死了好几年了。现在俺娘病着,俺俩天不亮就从家出来,到什刹海想破冰捞点鱼,回去给俺娘煮汤喝。”
“你们家住在什么地方?”陈阳又问。
“龙须沟。”两人齐声答。
“嚯,可真够远的。”陈阳叹了句。
这时,刘大嫂端着两碗热粥走进来,陈阳朝女孩们说:“先吃吧。”接着又转向李盼和小宁:“哥哥现在没法陪你们玩,你们先去书房看书学习,有不会的先标出来,等我回来教你们。”
“好的,陈哥哥。”姐妹俩应着,转身去了书房。
陈阳又跟刘大嫂解释:“这俩孩子是我在什刹海遇到的,就先带回来了。你先去忙吧。”刘大嫂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看着两个女孩狼吞虎咽地喝粥,轻声说:“慢点吃,还有。”等她们吃完第一碗,陈阳又去厨房盛了两碗端来。两个女孩接过去,依旧埋头猛吃,明明已经吃不下了,还在往嘴里塞。
陈阳赶紧拦住:“行了,别吃了。饿久了吃太多伤身子。”两个女孩这才停下动作,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粥碗。
陈阳看着两个女孩,问:“你们叫啥名字?”
大的女孩小声答:“我叫大丫。”小的跟着说:“我叫二丫。”
“走吧,带我去你们家看看,瞧瞧你们娘亲的病怎么样,我能不能治。”陈阳说。两个女孩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看陈阳的样子,像是能治病的人,娘的病终于有希望了!她们难掩高兴,连忙点头要带路。
陈阳先走到门口,跟屋里的刘大嫂说要出去一趟。刘大嫂从屋里走出来,应道:“行,你去忙吧。”
陈阳打开门,带着大丫、二丫出去,随手关了门。到了街上,他喊住一辆黄包车,先把两个丫头护着坐上,自己也坐上去,跟车夫说:“去龙须沟。”
车夫一听要去龙须沟,忍不住疑惑地看了陈阳一眼。陈阳见状补充道:“走吧,不缺你车钱。”车夫这才放下心,高兴地拉起黄包车跑了起来。
大丫、二丫还是头回坐黄包车,兴奋得扒着车边左看右看,眼睛里满是新鲜劲儿。陈阳没打扰她们,任由两人打量街上的光景。黄包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约莫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龙须沟。
陈阳多给了车夫些车费,车夫连忙笑着道谢:“谢谢大爷!”陈阳挥挥手让他走了,转头跟着两个丫头往龙须沟里走。
一进沟边,刺骨的寒风里就裹着股冲鼻的臭味——即便天寒地冻,污水结了冰碴,那股子烂菜、粪水混着霉味的气息,还是直往鼻子里钻。两边尽是低矮的棚屋,土坯墙冻得发裂,屋顶盖着破油毡和碎茅草,风一吹就簌簌响,好些屋子的窗户连纸都没糊全,只用破布堵着缝,看着就漏风。
路上的土冻得硬邦邦,坑洼处结着冰,走起来得格外小心才不会滑倒,偶尔能看见几个裹着破烂棉袄的人缩着脖子走过,脸上满是愁苦。
跟着大丫、二丫走进她们家,眼前是间矮旧破败的土坯房,一推开门,潮味、霉味混着说不清的酸馊气扑面而来。陈阳皱着眉往里走,屋里杂乱地堆着些破布、旧盆,唯独靠里的那张床,虽铺着打补丁的旧被褥,却难得收拾得齐整,不像别处那样乱糟糟的。
床上躺着个病弱的妇人,脸色蜡黄,气息微弱。陈阳上前检查,一看便知是长期营养不良、忍饥挨饿,又受了风寒才垮了身子。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片药,小心地将药片递到妇人嘴边,转头对大丫说:“有水吗?要温水。”
大丫忙不迭地从桌边拿起个豁口的粗瓷碗,倒了半碗水——哪有什么温水,不过是刚从缸里舀的凉水。她端着碗凑到床边,慢慢喂妇人喝下,药片总算顺了下去。
看着妇人依旧昏昏沉沉没醒,陈阳转向大丫、二丫:“这里不能住了,跟我走吧,去我家。”
大丫、二丫对视一眼,大丫小声问:“您……您真的能帮我们吗?”陈阳点点头。话音刚落,大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二丫见姐姐跪了,也跟着跪到地上,仰着小脸喊“恩人”。
陈阳赶紧伸手把两人拉起来:“别这样。快把家里重要的东西收拾收拾,不重要的就别带了。”大丫用力点头,拉着二丫转身去翻找角落里的小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