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堂的晨雾还没散，青石板路上沾着露水，踩上去咯吱作响。
苏清沅穿着件月白色棉麻旗袍，手里攥着个深棕色文件袋，
林晓跟在身后，怀里抱着给苏老太准备的菊花茶，是昨天特意去京汇广场买的胎菊，据说对降血压好。
“小姐，等会儿见到老夫人，要不要提一下西柚阁水电的事？”
林晓小声问，昨晚西柚阁又在十点准时断电，空调停了后，后半夜冷得人直打哆嗦。
苏清沅刚想回答，就听见 “轰隆隆” 的玩具车声，
一个穿着蓝色恐龙睡衣的小男孩，骑着辆比他还高的变形金刚玩具车，从走廊拐角冲了出来，直愣愣地往她身上撞。
是苏明浩，柳玉茹的小儿子，刚上小学三年级，被柳玉茹宠得无法无天。
“小心！” 林晓下意识地想挡在苏清沅前面，可已经晚了，
玩具车的前轮狠狠撞在苏清沅的膝盖上，她手里的文件袋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撒了一地，有西柚阁的开支明细，还有林晓熬夜整理的 “孤儿苑后续查封进展”。
苏明浩不仅没道歉，还从玩具车上跳下来，故意用鞋底踩着地上的文件，泥巴印在明细单上，把 “水电费 320 元” 的字样糊得看不清。
“走路不长眼睛吗？” 他叉着腰，仰着小脸，语气比柳玉茹还嚣张，
“我妈说了，你是从外面回来的野孩子，根本不配进苏家的门，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林晓气得脸通红，蹲下身想捡文件，苏明浩却突然抬起脚，狠狠踩在她的手背上。
“啊！” 林晓疼得叫出声，指尖瞬间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明浩！” 苏清沅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慢慢弯腰，捡起一张没被踩脏的查封进展单，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周梅仍在逃字样，然后抬头看向苏明浩。
她没有骂他，也没有像林晓那样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朋友，玩具车很好玩，但欺负人就不对了。
你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是不是告诉你，要懂礼貌，要尊重别人？
如果你妈妈知道你这么没礼貌，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林晓姐，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罚你不许玩玩具车？”
她刻意提到 “柳玉茹” 和 “罚你不许玩玩具车”，这是苏明浩的软肋。
柳玉茹虽然天天在他耳边说 “苏清沅是野孩子”，却从没让他 “公开挑衅”，怕被苏老太看到，落个 “教子无方” 的名声；
而玩具车是苏明浩的命根子，上次他把苏语然的口红涂在墙上，柳玉茹就罚他一周不许玩玩具车，他到现在还记着。
苏明浩的脸瞬间白了，踩在林晓手上的脚悄悄挪开，小声嘟囔：
“我…… 我妈才不会罚我……” 可他的眼神却慌了，不敢再看苏清沅。
这时，松鹤堂的丫鬟张婶端着药碗路过，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步，却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明浩一眼，然后端着药碗进了松鹤堂。
苏清沅心里清楚，张婶是苏老太的心腹，她看到了，就等于苏老太也会知道。
“还不快走？” 苏清沅把文件叠好，放进文件袋，然后扶起林晓，揉了揉她的手背，
“疼不疼？等会儿去我房间，我给你擦点药膏。”
林晓摇摇头，声音带着委屈：
“我没事，小姐，就是他太过分了！柳夫人肯定教他这么做的！”
苏清沅笑了笑，拉着她往松鹤堂走：
“别生气，一个孩子而已。柳玉茹想让他试探我，我要是跟孩子计较，反而落了下乘，还会让苏老太觉得我小气。不值得。”
松鹤堂的外屋摆着架黑色的斯坦威钢琴，琴盖敞开着，苏语欣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乱按，断断续续的声音像猫爪子挠琴键，听得人心里发毛。
她穿着粉色公主裙，头发扎成两个丸子头，看到苏清沅进来，只是抬头瞥了一眼，然后继续按琴键，连姐姐都没叫，仿佛苏清沅是空气。
苏清沅早就从苏雨嘴里听过苏语欣的脾气，她继承了柳玉茹的倨傲，觉得自己是 苏家正统二小姐，苏清沅是外来的野孩子，苏清瑶是没名分的庶女，平时连苏明宇都不放在眼里。
“清沅姐，你来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苏清沅转头看去，只见苏清瑶站在药柜旁，手里拿着个白色药盒，正帮张婶整理苏老太的降压药。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没化妆，看起来干净又清爽，和苏语欣精致形成鲜明对比。
苏清瑶是苏振邦的庶女，母亲是苏振邦的前女友，
当年苏振邦想娶她，被苏老太拦住，说 “门不当户不对”，最后只能让她带着苏清瑶住在外面。
直到半年前，苏清瑶的母亲去世，苏振邦才把她接回苏家，
却没给她 “苏家小姐” 的正式名分，只让她住在松鹤堂附近的小院子里，平时帮张婶照顾苏老太。
“清瑶妹，麻烦你了。”
苏清沅笑着点头，她能感觉到苏清瑶的善意，却也能感觉到她的 “距离感”，
苏清瑶在苏家一直很低调，从不参与任何内斗，怕得罪柳玉茹，也怕被二房、三房利用。
“老夫人在里屋喝茶，我带你过去吧。”
苏清瑶说着，把药盒放进药柜，然后领先往内屋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谁。
里屋的装修比外屋更雅致，墙上挂着苏老太年轻时的照片，紫檀木的茶几上摆着套青花瓷茶具。
苏老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本线装书，张婶站在旁边，正给她添茶。
柳玉茹和苏语然也在，柳玉茹穿着米白色旗袍，正帮苏老太捶背；
苏语然穿着淡紫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个绣绷，绣着朵牡丹花。
“奶奶，我来看您了。”
苏清沅走上前，把菊花茶递给张婶，然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嗯，坐吧。”
苏老太放下书，眼神在苏清沅身上扫了一圈，目光停在她膝盖上的泥印上，却没问什么，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苏语然立刻放下绣绷，走过来拉着苏清沅的手，指尖冰凉，语气带着 “关切”：
“清沅，你昨晚没睡好吗？脸色有点差，是不是西柚阁的床不舒服？要不要我让厨房给你送点燕窝？早上刚炖好的，还热着。”
她的笑容很甜美，眼神却在偷偷观察苏老太的反应，
她想让苏老太觉得 “自己懂事，关心姐姐”，也想让苏清沅欠她个人情，方便后续控制 她。
“谢谢语然姐，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有点着凉，喝点热水就好。”
苏清沅轻轻抽回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既拒绝了苏语然的 “好意”，又没让她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