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忠他们刚撤下来,就见北平学联和救国会的人带着慰问队伍走了过来,队伍里还提着不少装着物资的篮子、袋子。
何旅长迎上去,看着市民们递来的捐款清单,还有满袋印着“尽忠报国”字样的毛巾、牙刷、鞋袜,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多谢父老乡亲们!请大家放心,我二十九军将士定死守阵地,绝不让鬼子往前再迈一步!”说着,他“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腰杆挺得笔直。
救国会的一位负责人上前一步,笑着高声说:“何旅长,我们知道前线弟兄们的大刀磨损得厉害,特地请了几位磨刀师傅过来,给大伙把刀磨利!”话音刚落,十几个背着磨刀箱的师傅就拎着家伙走了上来,手里的砂轮、磨石擦得锃亮。
何旅长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士兵:“快!把破损的大刀都收集过来,给师傅们送过去!”士兵们立刻行动,不一会儿就抱来一堆卷刃、缺口的大刀。磨刀师傅们也不耽搁,当即支起摊子,砂轮“嗡嗡”转起来,很快就响起“霍霍”的磨刀声。
另一边,几位裹着头巾的妇女端着热气腾腾的笼屉走过来,里面的馒头、烙饼还冒着香气,她们挨个给受伤的士兵递过去:“弟兄们,快吃点热的,垫垫肚子!”饥寒交迫的士兵们接过食物,连声道谢,大口吃了起来。
牛忠手里也被塞了一张油饼和两条咸菜,刚咬一口就觉得暖了心;马五怀里更是被塞满了馒头,还多了几个裹在纸里的鸡蛋,他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念叨:“这才叫雪中送炭!吃饱了,咱们再跟鬼子干!”
紧接着,救护车与卡车的鸣笛声划破天际,载着110旅的伤兵陆续驶入北平城东四医院。牛忠胳膊上的伤口裂开大口,鲜血直渗,医生见状立刻上前,手持针线为他紧急缝合。
一旁的马五早已疼得额头冒汗,忍不住哭爹喊娘。牛忠斜睨他一眼,沉声道:“忍着点!”马五咧着嘴,声音发颤:“实在太疼了……”
更令人揪心的是那些需要截肢的士兵——尽管麻药已生效,可当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腿与身体分离时,眼中仍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恐。
医院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几个年轻的女护士被这场景吓得浑身发抖,但她们咬着牙强忍恐惧,快步上前,用纱布小心翼翼地为伤兵擦拭伤口,动作里满是急切与心疼。
清水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后撤,增援而来的日军大队长山本见状,上来就对着他左右开弓,耳光响亮。清水慌忙弓着身子,额头几乎贴地,嘶吼道:“对不起阁下!是我丢了皇军的脸面,我这就剖腹谢罪!”
“懦夫!”山本厉声喝断,“我已从丰台调来了援兵,你立刻整肃残部,把阵地夺回来!”
清水忙不迭应了声“哈伊”。短暂休整后,他带着重新集结的日军,再度向铁路桥与龙王庙阵地扑来。日军炮火如暴雨倾泻,阵地上的沙包瞬间被掀翻,沙石飞溅、弹片横飞,不少战士来不及躲闪,中弹倒地。
方振华紧咬着嘴唇,血丝几乎渗出来,转头对担架队员急声下令:“快!把伤员转运下去!”前来增援的北平市民担架队,顶着炮火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将伤员抬上担架,往后方转移。
何旅长看着陆续赶来慰问的市民,满脸焦急地劝道:“大家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北平学联的负责人却高声回应:“旅长放心!我们回去就组织市民捐款捐物,帮二十九军兄弟做好后勤,绝不让你们饿着、冻着!”说罢,他匆匆带人撤离,转身投入后方支援。
北平城里的大杂院里,几个苦力围着黄五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黄五爷,眼下二十九军的弟兄们在长辛店跟鬼子拼命,我们哥几个商量着去前线搭把手,您呢?您平日里总说要学岳飞精忠报国,这回难道不去?”
黄五爷“啪”地放下手里的茶碗,嗓门亮得很:“怎么不去!五爷是那躲在后头看热闹的人吗?我早有这心思,就等皮三儿回来!咱们主仆俩,今儿就得给大伙做个表率!你们几个也是好样的,把家伙事带上——就算上不了战场跟鬼子真刀真枪干,抬抬伤员、挖挖战壕总还能行!”
几个苦力当即应和:“没错!听五爷的!”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洋车的铃铛声,皮三拉着车快步进来,擦着汗问道:“五爷,您急着叫我回来,是有啥急事?”
黄五爷笑着起身,从厨房抄起一根磨得光滑的擀面杖别在腰上:“二十九军的兄弟在长辛店跟鬼子干得正凶,咱们哥俩哪能落下?你看这几位兄弟也要去,快,拉上我,咱们去前线帮忙!”
旁边的苦力们顿时大声叫好:“五爷威武!”
黄五爷得意地拍了拍腰上的擀面杖,一抬腿坐上洋车:“走,皮三!咱们这就去给弟兄们搭把手!”
往长辛店去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有举着小旗的学生,有提着物资的普通市民,各路援助队伍汇成一股洪流,朝着前线赶去。黄五坐在洋车上,拍着大腿得意道:“瞧见没?咱们这趟来对了!这么多人都来帮二十九军,鬼子肯定赢不了!”
路上有认识他的人远远喊:“黄五爷!您也去支援前线啊?”
黄五立刻在车里抱了抱拳,嗓门洪亮:“那可不!我带着皮三,还有院里几个兄弟,去给弟兄们搭把手!这种保家卫国的事,哪能少了我黄五!”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
等赶到阵地附近,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心头一沉——不断有伤员被抬下来,远处的阵地上还能看到残肢断臂,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皮三看得腿肚子发颤,拉着黄五的衣角低声说:“五爷,这、这也太吓人了……”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几架鬼子战机低空掠过,瞬间扔下几颗炸弹。“轰隆”几声巨响,弹片四溅,沙石乱飞,不远处甚至传来血肉模糊的闷响。黄五吓得赶紧趴到地上,皮三也跟着蜷起身子——哪怕离爆炸点还远,那股血腥气也更浓了,呛得人心里发紧。
黄五脸色发白,正攥着衣角犯怵,就听见前面担架队的人高声喊:“快来人搭把手!伤员太多了!”院里那几个苦力胆子倒大,当即冲了上去。黄五咬了咬牙,狠狠骂了句:“这死腿怎么不听使唤!”又推了推身边的皮三,“皮三,你先去!咱不能丢了份,让别人笑话!”
皮三也顾不上怕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就见两个女学生正吃力地抬着一副担架,脸色苍白却咬着牙不肯放。他连忙跑过去:“姑娘,我来搭把手!”
其中一个女学生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水,喘着气说:“谢谢你!那我去后边抬另一副!”皮三接过担架杆,常年拉洋车练出的臂力派上了用场,稳稳地抬着担架往后方走,脚步竟渐渐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