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警察带走刘师傅的无牌黑色轿车，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在清晨的车流中。全市协查令下发，各路口设卡盘查，但短时间内一无所获。对手的行动干净利落，显然对警方的反应速度和侦查流程极为了解。
压力如同实质的重物，压在专案组每个人的肩上。光明小学的惨剧尚未平息，氰化物失窃、关键证人在眼皮底下被绑走，每一桩都足以引发地震。
陈默站在南城派出所的指挥屏幕前，上面实时滚动着各路卡口传回的监控画面和排查信息。他的目光锐利，试图从海量的信息中捕捉到那一丝不协调的波纹。
老马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电话一个接一个，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各个废旧工厂、仓库、闲置楼盘都给老子筛一遍！特别是城西化工研究所和‘宏大’公司之间的区域！…车辆？重点是黑色轿车，无牌或套牌！…废话，我知道难找！难找就不找了吗？”
陈默的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回内部的案情分析板。氰化物…刘师傅…黑色轿车…专业犯罪…
这些碎片之下，一定有一条贯穿的线。
他再次拿起“宏大”公司维修车间的平面图，目光聚焦在那个排水沟的位置。无标签的溶剂瓶是被丢弃在那里的。为什么是那里？是随手一扔，还是刻意选择？
“技术队对排水沟的二次勘查报告出来了吗？”陈默问旁边一个正在整理资料的内勤民警。
“刚传过来。”民警赶紧从一堆文件里找出几张纸，“排水沟通往市政污水管网，入口处有栅栏，但已经锈蚀损坏。技术队在沟底淤泥里…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什么？”陈默接过报告。
“几颗非常细小的、未完全溶解的白色颗粒，混合在油污里，很不显眼。初步化验…是一种高蛋白饲料常用的粘合剂成分，很常见，但…”民警顿了顿，“报告备注，这种粘合剂的气味，对经过训练的搜索犬有极强的吸引力。”
搜索犬？
陈默的眼神瞬间一凝。
他立刻走到电脑前，调出昨天勘查“宏大”公司时的执法记录仪录像，快速回放。画面定格在技术队员从排水沟里捞出那个溶剂瓶的时刻。
镜头晃动，可以看到排水沟栅栏外的角落，地面上有几处模糊的、不太明显的动物爪印！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瓶子上，忽略了这一点！
“通知技术队和带犬民警！”陈默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发现关键线索的急迫，“立刻携带物证（那几颗白色颗粒）和追踪犬，重返‘宏大’公司排水沟出口附近的市政管网沿线！嫌疑人在丢弃溶剂瓶的同时，可能故意留下了吸引犬只的气味标记！这很可能是一个反向陷阱！”
命令迅速下达。
老马也停止了转圈，紧张地凑过来：“反向陷阱？什么意思？”
“他们可能预判了我们会用警犬追踪。”陈默语速飞快，指着屏幕上的爪印和报告，“丢弃溶剂瓶是故意留下线索，同时撒下这种特殊气味的粘合剂颗粒。如果我们按照常规流程，让警犬顺着溶剂气味或这个标记去追踪…”
“…很可能被引向错误的方向，甚至…是危险的地方！”老马瞬间明白过来，惊出一身冷汗，“比如…提前布置好的爆炸物或者另一个陷阱？调虎离山？或者故意浪费我们的时间和警力！”
“甚至可能直接针对警犬和训导员。”陈默的脸色冰冷。对手的狡猾和歹毒，步步算计，令人发指。
很快，技术队和带犬民警反馈回来：在排水沟连接的市政管网下游约五百米处的一个检修井附近，警犬果然表现出极强的兴奋反应。技术员小心翼翼打开检修井盖，在井壁内侧发现了一个用磁铁吸附着的、火柴盒大小的金属盒。
防爆小组被紧急调往现场。
遥控侦测后，确认金属盒内没有爆炸装置，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被小心取出，带回指挥部。
展开后，上面打印着一行冰冷的文字：
「礼物喜欢吗？找人的话，试试城西老粮库。友情提示：抓紧时间。」
城西老粮库！
又是一个地点！
“妈的！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指挥部里，一位领导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明显又是一个饵。而且对方毫不掩饰这就是一个饵。
去，可能是陷阱，可能再次被戏耍，甚至可能造成新的伤亡。
不去，万一刘师傅真的被关在那里呢？万一有其它线索呢？万一错过了解救时间呢？
“技术队，立刻调取老粮库及周边所有监控！无人机先行高空侦察！特警一队、二队外围待命！防爆组跟进！”指挥官迅速做出决断，声音沉稳却带着杀气，“不管是不是陷阱，都要闯一闯！但必须确保绝对安全！”
大量的警力开始向城西老粮库方向调动。
陈默却盯着那张纸条的电子照片，眉头紧锁。
「礼物喜欢吗？」——指的是那场惨案？还是氰化物？或者两者都是？
「找人的话」——找的是刘师傅？还是赵顺？
「抓紧时间」——意味着那里有倒计时？还是暗示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即将开始？
老粮库…那里空间巨大，结构复杂，确实是藏匿人质、设置陷阱的理想地点。
但对方如此刻意地引导，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消耗警力？展示他们的掌控力？还是…
陈默猛地抬起头：“李队！我需要化工研究所失窃氰化物的具体种类和精确数量！马上！”
电话那头的李健愣了一下，但立刻回应：“正在清点…初步确认失窃的是小剂量氰化钾和氰化钠，都是严格管制的剧毒品，具体克数还在核对…你怀疑…”
“老粮库可能不是最终目标！”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惊人的洞察力，“他们偷走氰化物，绝不是为了放在老粮库等我们去发现！他们大费周章，制造混乱、盗窃毒物、绑架证人、现在又抛出老粮库这个诱饵…这一切可能都是为了掩盖一个真正的大动作！”
“声东击西？”李健瞬间反应过来，“他们的真正目标，可能是需要大量警力护卫的…党政机关？交通枢纽？或者是…人群更密集的…”
就在这时，技术组的电话紧急接入指挥部：“报告！通过对老粮库周边近期通讯信号进行大数据筛查，发现一个异常！一个之前短暂出现在‘宏大’公司附近的未注册信号源，在案发后曾出现在化工研究所外围，凌晨时分再次短暂出现在老粮库区域，但很快消失！信号源强度很弱，疑似使用了高级屏蔽或跳频设备！”
高级通讯设备！这再次印证了这伙人的专业背景。
“能定位吗？”指挥官急切地问。
“消失得太快，无法精确定位，但大致方向…指向老城区南部！”
老城区南部？
陈默的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瞬间调取了南部区域的重点设施分布图。
水厂？电厂？火车站？…
都不是…如果是氰化物…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点上——市第三人民医院！
市三院！拥有庞大的就诊人群，复杂的建筑结构，同时也是…市里最大的医疗废物集中处理点之一！
医疗废物处理…含有化学制剂的废弃物…复杂的管网…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形成！
“他们的目标可能是市三院的中央空调系统通风入口，或者供水系统的次级管道！”陈默的声音通过电话，清晰地传到指挥部每一个人的耳中，“利用医疗废物作掩护，将氰化物投入循环系统！老粮库是诱饵，目的是让我们将最后的力量也调离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