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公安局刑侦科，气氛并未因为移交了“军工”线索而轻松。林震坐在办公桌后，眉头依旧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陈默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龙口镇…稀有矿渣…”林震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偷传感器是为了干扰或者监测运输过程？还是说，那批矿渣本身，就有问题？”
他猛地站起身，对陈默道：“走，再去编组站一趟。有些细节，还得再抠一抠。”
两人再次骑上车，赶往西郊。秋风吹得更急，卷起漫天黄叶。
刚到编组站外围，就看到一股浓烟从不远处的货场升起，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哨音。
“着火了！”有人大喊。
林震脸色一变，猛蹬几下，自行车飞快地冲向着火点。陈默紧随其后。
起火的是货场边缘的一个临时堆放点，堆放着不少废弃的木质包装箱和油毡纸，火势借风蔓延得很快，几个铁路职工正手忙脚乱地用灭火器和消防沙试图控制火势，浓烟呛得人直流眼泪。
“怎么回事？”林震停下车，大声问道。
一个满脸烟灰的调度员跑过来，气喘吁吁：“林科长！您还没走？也不知道怎么就烧起来了…可能是哪个烟头没掐灭…”
林震的目光却越过救火的人群，死死盯着起火点旁边的一排仓库。其中一间仓库的门窗紧闭，但门缝里似乎也在向外渗着淡淡的烟雾。
“那间仓库是干什么的？”林震指着那间仓库问。
“那是…临时存放些待领杂货的…”调度员看了一眼，脸色突然一变，“哎？那里面好像也冒烟了！”
“钥匙！”林震厉声道。
调度员慌忙掏出一大串钥匙，手忙脚乱地找到对应那把。林震一把夺过钥匙，对陈默喊道：“跟上！”
两人冲到仓库门前，浓烟已经从门缝下源源不断地冒出，带着一股刺鼻的塑料和化学品燃烧的味道。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被猛地拉开！
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浓烟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已经是一片火海！堆积的货物熊熊燃烧，火光跳跃，热浪扭曲了空气。更可怕的是，火场中央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救人！”林震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抢过旁边职工手里的灭火器，对着前方的火焰猛喷，试图开出一条路。陈默也立刻抓起另一个灭火器，紧随其后。
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眼睛刺痛。两人顶着高温和浓烟，艰难地向那个人影靠近。
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铁路工装的男人，蜷缩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身边，散落着几个被打碎的玻璃瓶，里面残留的液体正在燃烧，散发出更加刺鼻的气味。
林震示意陈默一起抬人。两人合力将昏迷的工人拖起，踉跄着向外冲去。
刚冲出仓库大门，将人放在安全地带，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仓库的房顶部分坍塌了下来，火势更加猛烈。
“快！叫救护车！”林震对着赶来的职工喊道，他自己则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沾满了烟灰。
陈默的情况稍好一些，他一边帮林震拍着背，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被救出来的工人。工人的工装上有“维修班”的字样，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虎口处，一块暗红色的、月牙状的胎记，赫然映入眼帘！
胎记！又是胎记！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维修工，和老周头，和李伟…
林震也注意到了那个胎记，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死死盯住那张被熏黑昏迷的脸。
救护车很快赶到，将昏迷的维修工抬上车，疾驰而去。
火势最终被扑灭，但那间仓库连同里面的货物，已经基本烧成了灰烬。
林震和陈默站在一片狼藉的火灾现场，消防队员还在进行最后的清理和排查。
“查这个人的身份！立刻！”林震对赶来的铁路公安负责人下令，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信息很快反馈回来：昏迷的工人叫周为民，45岁，编组站维修班的老职工，平时沉默寡言，工作表现普通。值得注意的是——他是城南废品站老周头的远房侄子。
周为民！老周头的侄子！手上也有那块该死的月牙胎记！
线索再次收拢，却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起火原因？”林震问现场的消防负责人。
负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初步判断是人为纵火。使用了助燃剂，像是…汽油混合了其他东西。起火点有好几个。那个周为民…很可能是纵火者，也可能是想销毁什么东西，操作不当把自己陷里面了。”
“他要销毁什么？”陈默追问。
消防队员从灰烬中清理出一些烧变形的金属残骸，依稀能看出是一些仪器的外壳和零件碎片，与之前被盗的精密传感器有几分相似。
“看来，传感器没被偷走，只是被藏到了这里。”林震看着那些残骸，冷声道，“周为民就是内鬼。他负责划破篷布，制造失窃假象，实际上把传感器转移到了这个仓库。今天眼看事情可能要败露，就想放火销毁赃物，结果…”
“但他为什么这么做？”陈默提出疑问，“一个维修工，要这些化工传感器有什么用？他和龙口镇的矿渣又有什么关系？”
林震没有说话，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灰烬，眼神深邃。
现场的痕迹专家还在仔细勘查。陈默也加入进去，他的目光扫过被烧得焦黑的地面、墙壁、以及那些扭曲的金属残骸。
突然，他在仓库门口内侧不远处，一块还没被完全烧毁的木制垫板下面，发现了一点异样——一小片没有被完全烧掉的、带着图案的纸张碎片，颜色鲜艳，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或书上撕下来的。
他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片纸屑。纸屑上印着复杂的、类似某种化学分子结构式的图案，还有几个模糊的英文字母缩写和数字代码。
这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东西。更像是一些国外科技期刊上的内容。
一个普通的维修工，怎么会接触并私藏这种东西？
林震也看到了这片纸屑，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立刻把所有灰烬过筛子！一片纸都不能放过！”他下令道。
更多的发现被清理出来：几个烧变形的试管和烧杯碎片、一小块耐高温的石棉网、甚至还有几颗没有完全熔化的、疑似金属催化剂的小颗粒…
这个周为民，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维修工或内鬼！他在这个仓库里，可能一直在进行着某种简单的化学实验！
那些被盗的传感器，或许就是他实验所需的“精密仪器”！
“查周为民的住处！彻底地查！”林震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侦查员立刻扑向周为民在编组站附近的宿舍。
陈默看着那些实验器具的残骸和那张印有化学式的纸屑，脑海中未来那场危机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分。犯罪的知识和手段，其源头，或许就隐藏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发生在过去的、被忽视的角落里。
那个神秘的“周小波”，他在哪里？他是否就是向周为民提供了这些知识和图纸的人？
月牙胎记…化学实验…敏感物资…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正在浮现。
侦查员很快从周为民的宿舍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厚厚的、锁着的铁皮盒子。锁被强行撬开。
里面没有钱，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叠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大量从外文期刊上裁剪或复印下来的文章、以及许多手绘的、极其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和装置草图！
笔记上的字迹工整甚至有些刻板，内容涉及化学、冶金、甚至是一些基础的电子知识，远远超出了一个维修工该掌握的范围。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
「样品纯度不足，反应无法达到预期效果。需更高纯度原料。小波说下次带更好的来。」
小波！
周小波！
他终于出现了！他不仅存在，而且还在向周为民提供“原料”和指导！
林震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字迹，眼神冰冷如铁。
“立刻下发通缉令！全省范围内，缉拿周小波！”
命令如同出膛的子弹，射向四面八方。
陈默知道，他们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那个跨越了四十年的阴影，终于要露出它的獠牙。
沙漏的倒计时，仿佛也加快了步伐。
【剩余回溯时间：41小时1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