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也渐渐从那种与道合真的玄妙状态中稍稍脱离,恢复了平日的语气,但眼神中的明悟却未曾减少分毫。
他看向少女,清晰而缓慢地重复了那两个字:
“筑基。”
顿了顿,叶洛像是在向少女解释,又像是在对自身道路进行总结,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如今所达到的这个境界,从今往后,便称之为‘筑基境’。”
他抬起手,指尖有微弱的灵光流转,感受着体内那稳固而充满生机的力量循环,“所谓筑基,便是以自身心神为引,以对‘道’的领悟为蓝图,将己身视为一方世界,塑造稳固道基。”
“引天地灵炁于经脉穴窍之中循环往复,淬炼体魄,涤荡神魂。此过程,如同万丈高楼平地起,必先深夯地基,方能承其重,扬其高。”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依旧在奋战的身影,扫过这片燃烧的家园:
“修行之路,亦如筑家。心不安,则道基浮萍;身不定,则灵炁散逸。唯有明心见性,知‘此心安处是吾乡’,方能以内景代外物,以己身容天地,立下这万世不移之道基。”
“小子不才,承蒙天道允我为此境界命名,故而,我便斗胆,引先贤之喻,承自身之悟,为此初境命名为——”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向天地郑重宣告:
“筑基。”
叶洛话音落下,不再有丝毫迟疑。
他身形一动,翻过栏杆,竟直接从高耸的望月台楼顶纵身跃下。
下落途中,足尖在垂直的墙壁上几次轻点,如同飞燕掠水,卸去下坠之力,速度却多次爆发,直到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沿着城墙内侧,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朝着凉州城内,那正与归义军主力激烈对峙的妖族阵营冲去。
疾行途中,叶洛还与正在和那头四翼犬妖缠斗的三公子有过一刹那的交错。
三公子刚以马槊格开犬妖一次凶猛的扑咬,眼角余光瞥见这道陌生却带着凌冽气势的身影掠过,面甲内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他虽未亲眼目睹望月台上的顿悟奇景,无从知晓叶洛已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人族修仙者,更得到了天地大道认可,受人族三教圣贤庇佑,并且有机缘为此境界命名为“筑基”。
但身为纯粹武夫的三公子,对气息感应极为敏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叶洛身上那股强者气质。
这震惊也只是一瞬,随即化为见人族又出英杰的由衷欣慰。
两人目光在空中只是短暂接触,无需言语,皆明了对方是并肩而战的同道,随即身影交错,各自迎向自己的对手。
叶洛沿着归义军浴血奋战的军阵边缘疾速穿行。
他看到士兵们或三五十人组成严密战阵,如同磐石般抵挡着妖族的冲击,长枪如林,盾牌如山;
或五到十人组成灵活的战斗小组,在阵线间隙游走,寻隙袭扰,相互支援。
这些归义军们也只觉得一阵疾风自身边掠过,甚至看不清具体身形,叶洛便已如利箭般越过层层防线,目标直指那群妖族后方,那头身披暗金甲胄、不断发出尖锐鸣叫的沙鹫妖将。
那沙鹫妖将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它猩红的眼中毫不掩饰闪过轻蔑与暴戾,眼前这个人类身上的气息波动虽然有些奇特,但似乎并不如何强大。
于是就发出一声刺耳嘶鸣,示意周围低阶妖族不必插手,巨大双翼一振,卷起狂风,主动迎向叶洛。
叶洛首次面对如此强敌,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股初获力量的沛然之意。
他运转体内灵炁,汇聚于双掌,模仿着之前击溃影妖的方式,双掌连环拍出,道道凝练的青色掌印如同落英缤纷,笼罩向沙鹫妖将。
妖将嘶鸣,利爪挥出,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与青色掌印悍然对撞。
“嘭!嘭!嘭!”
气劲交击的闷响接连爆发。
叶洛的青色掌印确实对妖气有克制之效,接触之下,妖将爪上的暗金甲胄竟发出“滋滋”声响,冒起缕缕黑烟,其攻势也为之一滞。
叶洛见状,精神一振,攻势更急。
他身法灵动,依仗着筑基后大幅强化的体魄和对灵炁的初步运用,围绕着妖将庞大的身躯快速游走,双掌翻飞,青光闪烁,一时间竟将妖将逼得有些手忙脚乱,只能连连振翅,依靠坚硬的羽翼和利爪格挡,发出愤怒的鸣叫。
然而,这沙鹫妖将毕竟是修炼多年的大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
它很快便察觉出叶洛的弱点——
这蝼蚁攻势虽猛,却缺乏变化,招式更是稚嫩,全凭一股本能和灵炁的特性在战斗。
一次,叶洛觑准妖将侧面空当,一记凌厉的掌刀直劈其脖颈连接处。
妖将看似躲闪不及,却在掌风及体的瞬间,那长长的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扭曲,不但避开了要害,覆盖着坚硬翎毛的翅膀根部如同铁鞭般顺势横扫,“啪”地一声重重抽在叶洛的肋部。
“唔!”
叶洛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护体灵炁一阵波动,气血翻腾,整个人被抽得向后踉跄数步,肋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又一次,叶洛试图以速度绕后攻击,妖将却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粗壮的尾羽跟着他的身形扫来。
叶洛躲闪仅仅是稍慢片刻,小腿就被擦中,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浸湿了裤腿。
妖将抓住机会,双翼狂振,无数如同金属般的翎毛如同箭雨般激射而出,覆盖范围极广。
叶洛只能慌忙闪避,同时双掌连拍,青光交织成网,将大部分翎毛震碎,但仍有两三根穿透防御,深深扎入他的肩头和手臂,钻心的疼痛让他动作再次一滞。
妖将发出得意的尖啸,不慌不忙的飞身而起,利爪趁机当头抓下。
叶洛仓促间以拳相迎,只是奈何不住那巨大身躯的力量,“轰”的一声,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堵半塌的墙壁上,碎石纷飞,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