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无路,路在血中开。
栖梧心口涌出的魔血,如同粘稠的岩浆,源源不断地浇灌在离阙那盏冰魄琉璃盏上。
幽蓝的盏壁被浸染成刺目的暗红,盏中原本清冷的火焰,在魔血的催化下,化作一团扭曲跳跃、散发着邪异生命力的幽红血焰。
血焰升腾,扭曲的光影投射在冰冷空旷的玄穹殿穹顶,竟隐隐勾勒出一条蜿蜒向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小径虚影——幽冥路!
虚影周遭,是翻滚的、粘稠如血浆的黑暗,无数扭曲痛苦的亡魂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
一股源自九幽之底的、冻结灵魂的阴寒死气,混合着栖梧魔血中凶戾的煞气,弥漫开来,将整个殿堂染上不祥的暗红。
路影初成,栖梧的脸色已惨白如金纸。心口那被他自己撕裂的创口,如同贪婪的泉眼,疯狂抽取着他的魔元精血。
每一次心跳,都泵出大股滚烫的魔血,也带来撕裂神魂般的剧痛。
他高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佝偻,额角青筋暴跳,冷汗混合着血水滚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蒸腾起带着腥气的白烟。
“走!”栖梧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破碎。他不再看离阙,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那条由他魔血点燃的幽冥路虚影,染满魔血的手猛地一推那盏悬浮的血焰琉璃盏!
嗡——!
血焰琉璃盏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幽红的光芒大盛!那条虚幻的幽冥路瞬间凝实了几分,入口处旋转的黑暗漩涡发出强大的吸力!
离阙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再有丝毫犹豫,他强压体内翻腾的冰魄裂痕之痛,身形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紧随那盏引路的血焰琉璃盏,一头扎入那深不见底的幽冥漩涡!
栖梧紧随其后,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喷涌的魔血在入口处留下一道凄厉的暗红轨迹,随即被翻滚的黑暗吞噬。
坠落。
无休无止的坠落。
冰冷、死寂、粘稠的黑暗包裹着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扭曲。唯有前方那盏血焰琉璃盏,散发着幽红的光芒,如同黑暗汪洋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但那光芒,正随着栖梧心口魔血的流逝,而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离阙紧跟在琉璃盏后,冰魄灵力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气侵蚀。
然而,这死气并非单纯的寒冷,它带着一种腐蚀灵魂的力量,每一次穿透护罩,都如同冰冷的毒针扎入神魂,带来尖锐的刺痛和难以抑制的虚弱感。他冰蓝的瞳孔深处,那本源裂痕的幽蓝光芒,在死气的侵蚀下,似乎又深了一丝。
“呃…”身后传来栖梧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离阙猛地回头。
只见栖梧坠落在稍后方的黑暗中,周身原本凝练的暗红光晕此刻已黯淡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心口的创口处,魔血不再汹涌喷溅,而是变成一股股粘稠的、带着灰败气息的暗流,缓慢却持续地流淌。
他俊美近妖的脸庞因失血过多和剧痛而扭曲,血红的瞳孔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暴戾与属于魔尊的冰冷寒芒,在死气的侵蚀和精血枯竭的痛苦下,又开始蠢蠢欲动,如同即将挣脱锁链的凶兽!
“撑住!”离阙的声音穿透粘稠的黑暗,带着冰魄的寒意,试图唤醒栖梧的神志。他分出一缕精纯的冰魄灵力,如同冰冷的丝线,隔空渡向栖梧。
然而,那缕冰魄灵力尚未触及栖梧,异变陡生!
前方的血焰琉璃盏猛地一滞!幽红的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风中残烛!盏中血焰剧烈摇曳,竟隐隐有熄灭之势!
“不好!”离阙心头剧震!栖梧的精血快耗尽了!
就在这时,下方粘稠的黑暗如同煮沸的沥青,骤然翻涌起来!一条无边无际、散发着浓郁血腥恶臭的暗红血河,毫无征兆地横亘在幽冥路的前方!
河水粘稠如浆,翻滚着无数森白的骸骨、腐烂的肢体和扭曲挣扎的亡魂!那亡魂的哭嚎声汇成一股实质的音浪,带着绝望、怨毒、不甘的意念,狠狠冲击着离阙和栖梧的神魂!
第一障——血河障!
血河之水并非凡水,乃是无尽怨念与死气凝聚的蚀魂之液!一旦沾染,神魂将被污染、消融,永堕其中,成为新的哀嚎亡魂!
引路的血焰琉璃盏光芒越发黯淡,在血河上方摇摇欲坠,根本无法照亮安全的路径!幽冥路在此断绝!
“引魂烛…需燃…”栖梧嘶哑破碎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猛地抬手,那只染满自己魔血的手,狠狠抓向自己心口那处仍在淌血的创口!
“不!栖梧!”离阙厉喝,冰蓝的瞳孔映着栖梧那自残的动作,目眦欲裂!
噗嗤!
栖梧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刺入心口的血肉!
这一次,他并非仅仅取血,而是硬生生地,从那搏动的魔心本源深处,剜出了一小团燃烧着暗红魔焰、蕴含着磅礴生命精元的——心头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