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壑那充满恶意的神识如同冰锥,狠狠刺入离阙和栖梧的识海。
戏楼里层空间剧烈震荡,灰败的梁柱簌簌落下尘埃,戏台上那些蜷缩的神魂发出无声的尖啸,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找死!”栖梧眼中戾气暴涨,混沌之力如同怒海狂涛般就要反击。
区区一个玄阴宗掌门,也敢在他魔尊面前放肆?
“阿梧,不可!”离阙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急迫。
“此地是他阵法核心,怨念与地脉交织,强行对抗会加速这些残魂的湮灭!先稳住!”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栖梧强行压下了立刻撕碎那道神识的冲动。
但栖梧周身翻涌的混沌之力依旧表明他处于爆发的边缘,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离阙,尤其是离阙此刻道基未愈。
而那个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丫丫,在听到赵千壑神识传音的瞬间!
更是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脸惨白,涕泪横流,朝着离阙伸出小手,哭喊道:
“大哥哥!救救我!那个坏爷爷来了!他要把我们都烧死!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纯真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离阙眉头微蹙,看着丫丫那无助的模样,心中虽存有一丝疑虑,但恻隐之心仍占据了上风。
他上前一步,试图将丫丫护在身后,温声道:“别怕……”
然而,就在他靠近丫丫,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丫丫脸上那极致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稚嫩面容完全不符的、阴冷到极致的诡笑。
她那双原本纯净的大眼睛,瞬间被浓稠如墨的怨气充斥,不见眼白,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怕……”丫丫开口,声音不再是细弱的女童音,而是变成了无数男女老幼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带着重重回音的诡异合唱。
“……因为该怕的,是你们。”
她伸出的那只小手,并未抓住离阙的手寻求安慰,而是五指猛地张开,一股远超赵千壑的、精纯而古老的怨念之力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直接攻击肉身,而是如同无形的沼泽,瞬间将离阙和栖梧包裹、拖拽!
“师尊!”栖梧目眦欲裂,混沌之力疯狂运转,试图挣脱,却发现这股怨念之力诡异无比;
并非硬碰硬的冲击,而是如同附骨之疽,直接渗透神魂,拉扯着他们的意识坠向深渊!
离阙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愕,他试图运转道源之力抵抗,但那股力量太过突然,太过诡异;
直接针对意识层面,而他尚未完全愈合的道基使得他的防御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致命的迟滞。
“欢迎……”丫丫,或者说,占据着这具女童皮囊的古老怨念集合体,用那诡异的合唱般的声音缓缓说道。
“……来到我的‘戏’中。好好体验吧,这永恒的……绝望。”
眼前的一切景象——破败的戏楼、颤抖的神魂、狞笑的丫丫——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崩裂。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紧接着,是声音和感觉先一步回归。
……
湿冷、窒息感率先传来。
离阙和栖梧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他们的意识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狭窄、憋闷的空间。
四周是粗糙的木板,缝隙里透进微弱的光线和……浓郁的血腥味。
外面传来杂乱的声音:惊恐的呜咽,绝望的抽泣,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冷酷而熟悉的声音(赵千壑)在下达命令:
“动作快点!把这些戏子的舌头都割了!
手脚打断!确保他们不能再开口,不能再书写!”
“掌门,这……这会不会太……”
“哼,妇人之仁!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能用他们的神魂为我玄阴宗镇压阴脉,是他们的造化!
布‘禁言绝灵阵’!”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离阙和栖梧(或者说,他们此刻附身的某个戏班成员)的心脏。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在剧烈颤抖,能感受到旁边其他同伴传递来的绝望情绪。
视觉恢复了。
但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坚定的人崩溃。
这是一间昏暗、潮湿的牢房。他们和几十个穿着戏服的人挤在一起,所有人的嘴巴都被粗暴地用麻线甚至铁丝残忍地缝合!
鲜血浸透了胸前的衣襟,剧烈的疼痛让面部肌肉不断抽搐,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他们的手脚都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打断。
离阙和栖梧的意识,正沉浸在一个年轻乐师的感官里。
他(乐师)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同伴们,看到了平日里巧笑倩兮的花旦,此刻眼神空洞,脸上布满血污和缝线;看到了德高望重的老琴师,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不住痉挛;
也看到了那个总是带着大家练功、充满活力的班主,他脸上同样被缝死,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牢门的方向。
“嗬……嗬……”班主用眼神示意着,试图传递着什么。
是愤怒?是不甘?是让他们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牢门被猛地打开。赵千壑带着几个心腹弟子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狞笑。
“时候到了,送他们上路,抽魂炼魄!”
冰冷的符箓贴上了额头,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钩子正在将他们的神魂从肉体中硬生生地剥离、撕碎!
痛苦!无法形容的痛苦!
离阙和栖梧的意识与这乐师的痛苦完全同步,那种神魂被撕裂的感觉清晰无比,几乎要让他们的本体意识也为之崩散!
栖梧的混沌之力在识海中疯狂咆哮,却如同陷入泥潭,无法挣脱这沉浸式的痛苦轮回。
离阙紧守道心,冰蓝色的本源光芒闪烁,竭力保持着一丝清明,但脸色已苍白如纸。
在极致的痛苦中,乐师的视线开始模糊、涣散。
在最后的意识碎片里,他看到了……
赵千壑和弟子们脚下,亮起了一个复杂而邪恶的阵法纹路。
他们的血肉、他们的残魂,正在被这阵法贪婪地汲取、熔炼。
然而,在阵法光芒最盛处,在那怨念与痛苦汇聚的核心……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狰狞的恶鬼,也不是赵千壑得意的脸。
而是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血泊和破碎的神魂中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但乐师(以及离阙和栖梧)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同伴的痛苦、绝望、不甘、怨恨……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涌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在吸收这一切。
她,才是这座“无言狱”真正的、唯一的……核心怨灵!
“丫……丫……”乐师残存的意识里,浮现出这个小女孩的名字。
是了,她是班主偷偷收养的孤女,平日里怯生生的,总是躲在后台,大家都很怜惜她,会省下口粮给她吃……她……她怎么会……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黑暗不再虚无。
一个细弱、却带着无尽阴冷与怨毒的女童声音,在离阙和栖梧的识海中幽幽响起,仿佛贴在他们耳边低语:
“叔叔伯伯,姐姐阿姨们……都好疼啊……”
“丫丫也好疼……”
“他们缝住了大家的嘴,打碎了大家的骨头……丫丫都记得……”
“现在,轮到你们了……”
“把你们的痛苦……也交给丫丫吧……”
“我们……永远在一起……演下去……”
冰冷的杀机,如同无数细密的针,从四面八方刺向他们的神魂核心!这沉浸式的回忆,不仅仅是折磨,更是最致命的攻击!
丫丫,这个由整个戏班临死前最纯净的怜悯与最极致痛苦怨念交织诞生的诡异存在,要将他们也同化为这永恒无声悲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