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就能出来？”
陈更的眼睛猛地一亮，布满血丝的眼球里，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好！太好了！”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力量让地图都跳了一下。
压抑了几天的阴霾，仿佛被这句话劈开一道缝隙。
“老李！”陈更冲着门外大吼一声。
“到！”
李云龙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浆和汗水，显然是刚从工地上跑过来。
“旅长，啥事？”
“你马上通知王承柱！”陈更的语气不容置疑，“让他把炮兵营里最精锐的一个炮班，立刻带到后山靶场！把咱们最好的‘一式’步兵炮也拉过去！做好一切准备！”
“告诉他，今天晚上，咱们要干一件大事！”
“试炮？”李云龙的反应极快，他那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瞬间瞪圆，脸上全是狂喜。
“他娘的！林老弟，你的那个……那个什么增程炮弹，搞出来了？”
林川点了点头：“只是实验室的第一批样品，性能如何，还要看实弹测试的结果。”
“样品也行啊！”李云龙激动得搓着手，“只要能打出去，就比现在干看着强！老子这就去安排！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
说完，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靶场方向很快就传来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看着李云龙火急火燎的背影，陈更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意。
他走到林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充满感慨和期许。
“林川，辛苦你。”
“也辛苦研究所的同志们。”
“这一仗，能不能打破僵局，就看你们的。”
林川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夜，越来越深。
后山靶场，却被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
一门崭新的“一式”75毫米步兵炮，威风凛凛地架设在发射阵地上，炮口斜指着漆黑的夜空。
炮兵营长王承柱，正带着他手下最得力的几个老炮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炮身，检查着每一个部件，脸上的表情，是混杂着兴奋、紧张和期待的复杂神情。
李云龙和陈更站在不远处，同样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通往化学实验室的那条小路。
他们在等。
等那个决定命运的东西。
终于，远处的光影里，出现了几个人影。
林川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同样一脸疲惫但精神却高度亢奋的周平。
周平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头箱子，那样子，比捧着自己的亲儿子还要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个木箱子上。
“来了！”李云龙低吼一声，快步迎上去。
“林老弟，怎么样？”
林川没有回答，只是对周平点了点头。
周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
箱子里面，铺着厚厚的棉布，五枚造型奇特的炮弹，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五枚炮弹，乍一看和普通的75毫米榴弹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的弹体更长，更纤细，呈现出一种更加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流线型。
而最关键的区别，在于炮弹的底部。
普通炮弹的底部是平的，而这五枚炮弹的底部，却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微微内凹的圆孔。
“这就是……增程炮弹？”
李云龙伸出手，想摸一下，又怕把它给摸炸，手在半空中停住。
“没错。”周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骄傲，“复合改性双基增呈药剂，燃烧性能完美！装药结构稳定！完全符合林所长的设计要求！”
他看向林川，眼神里充满以前从未有过的敬佩。
这几天，他亲眼见证林川是如何将那些匪夷所思的理论，一步步变成现实的。
那份严谨到可怕的工艺流程，那份对化学反应的精准控制，已经再次彻底颠覆他几十年来建立的科学观。
这不是天才，这是妖孽！
“好！好东西啊！”李云龙看着那几枚炮弹，眼睛里都在放光。
陈更也走了过来，他拿起一枚炮弹，在手里掂了掂。
“林川，它的威力，和常规炮弹相比如何？”
“旅长放心。”林川解释道，“为了追求射程，我们优化了弹体外形，牺牲一部分装药量。它的爆炸威力，大约是常规榴弹的百分之八十。但是，对付鬼子的炮兵阵地这种无防护或轻防护目标，已经绰绰有余。”
“百分之八十的威力，换来百分之五十的射程，这笔买卖，划算！”陈更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炮弹递给一旁的王承柱。
“王营长，接下来，看你们的！”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承柱郑重地接过炮弹，那感觉，仿佛接过千钧重担。
他转身走向炮位，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全体注意！”他声音洪亮，充满自信，“准备试射！”
炮班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娴熟，配合默契。
“目标，正前方，4号区域！”王承柱下达口令。
4号区域，是靶场尽头的一个山头，距离发射阵地，正好是六公里。
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距离。
“常规榴弹，一发，装填！”
为了做对比，他们要先打一发普通炮弹。
一名炮手迅速将一枚常规炮弹塞入炮膛。
“咔！”
炮闩关闭。
“装填完毕！”
“最大射角！最大装药！”王承柱趴在瞄准镜前，大声吼道。
炮手们飞快地转动着方向机和高低机，将火炮调整到理论上的最大射程状态。
“报告营长！火炮准备就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陈更和李云龙，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王承柱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川，然后猛地挥下手臂。
“开炮！”
“轰——！！！”
一声巨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炮口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飞向了漆黑的夜幕深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道看不见的弹道。
前方的观察哨，早就架设好了电话线。
指挥部里，一名通讯参谋正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十几秒后，电话线那头，传来了观察哨嘶哑的声音。
“报告！未命中目标！弹着点……弹着点距离目标，还有将近两公里！”
“弹着点距离目标两公里！”
通讯参谋大声地复述着。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四公里的炮，想打六公里的目标，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但这意料之中的失败，却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炮，才是真正的关键。
王承柱的脸上，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清理炮膛！”
“准备装填……增程弹！”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一名炮手小心翼翼地从木箱里，捧出一枚崭新的增程炮弹。
那枚炮弹在灯光下，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一尊即将苏醒的杀神。
炮手将它缓缓地塞入炮膛。
“咔！”
炮闩再次关闭。
那声音，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装填完毕！”
“射击参数，不变！”王承柱的声音，恢复了镇定。
他再次趴到瞄准镜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门火炮上。
李云龙的拳头，不知不觉已经握得死死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陈更的嘴唇，也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林川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理论，数据，工艺……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得到最终的检验。
成功，则海阔天空。
失败，则万劫不复。
“开炮！”
王承柱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炮弹出膛的瞬间，尾部似乎爆出一团微弱的，但却异常清晰的火光！
那团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就像一颗小小的流星。
炮弹，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靶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判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
二十秒。
二十五秒。
电话线那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李云龙的心，沉了下去。
“他娘的，难道……失败了？”他喃喃自语。
陈更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希望即将破灭的瞬间——
电话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夹杂着巨大电流杂音的狂吼！
“命……命中了！！！”
“命中了！！”
“我们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