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丘的血腥气味,似乎顺着风,弥漫了整个边境秦军大营。当看到秦天带着不足三百、几乎人人带伤、甲胄残破的残部,跟随着援军,踏着沉重的步伐返回营地时,整个营区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来自普通士卒,还是各级军官,都聚焦在了这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队伍,尤其是走在最前方那个年轻得过分、浑身浴血却脊梁挺得笔直的五百主身上。
整个军营没有欢呼,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无声的震撼在空气中流淌。那残破的旗帜,那布满刀箭痕迹的甲胄,那虽然疲惫却依旧透露着锐利的眼神,无不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战斗的惨烈与残酷。
以五百新锐之师,硬撼三倍于己的韩军最精锐的“玄甲锐士”,在疑似六品武者的袭杀下,非但没有被歼灭,反而阵斩敌将,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等来了援军,成功突围出来!
这等战绩,已不能用简单的“悍勇”来形容。这需要何等坚忍的意志,何等精准的临阵决断,以及何等强大的个人武力作为支撑!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以惊人的速度在军中传播、发酵。之前关于秦天“能打”、“运气好”、“练兵古怪”的议论,此刻全都汇聚、升华成了两个字——虎将!
校尉亲自在营门迎接,看着眼前这支残兵,尤其是目光落在秦天身上时,这位向来沉稳的将领眼中也难掩激赏与复杂之色。他用力拍了拍秦天的肩膀(避开了明显的伤口),只沉声说了一句:“辛苦了!回来就好!此战之功,本将会亲自为你向军侯,乃至王贲将军呈报!”
王贲将军!那可是此次伐韩的主帅之一,名将王翦之子,军中真正的实权高层!校尉此言,无疑表明秦天之名,已然进入了更高层级将领的视野。
接下来的几天,营中气氛微妙。
军法官和功曹史忙碌地核实战绩,清点首级(带回了部分重要首级,包括那名百将),记录伤员和战损。秦天的军帐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以往对他这个“幸进”之辈有些疏远或暗中不服的其他五百主、甚至是千夫长级别的军官,如今见了他,态度都明显客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敬意。军中历来崇尚强者,尤其是能在绝境中带领兄弟们杀出来的强者。秦天在狼嚎丘的表现,赢得了这些沙场老卒的认可。
“秦五百主,此番真是险死还生,佩服,佩服!”
“以寡击众,临阵斩将,秦兄弟如今可是我们这边的这个了!”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不知秦五百主那日所用的突阵之法,可否有机会探讨一二?”
试探、结交、请教……各种目的的人络绎不绝。秦天疲于应付,却也只能打起精神周旋。他深知,名声是把双刃剑,既能带来机遇,也容易招致祸端。他依旧保持着低调和谦逊,将功劳多归于校尉指挥、援军及时以及麾下士卒用命,对自己阵斩敌将和力抗六品武者之事则轻描淡写。
但越是如此,他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反而越发高大——实力强悍却不居功自傲,年轻有为却沉稳老练。
他麾下的士卒,更是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那幸存下来的近三百人,虽然伤亡惨重,但经历了狼嚎丘的血火淬炼,一个个眼神都变得不同了,褪去了新兵的稚嫩或老兵的油滑,多了几分只有真正精锐才有的沉凝与煞气。他们行走在营中,自觉不自觉地都会挺起胸膛,因为他们是跟着“秦五百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是一种无形的荣耀和资本。
石柱重伤未愈,但性命无虞,秦天将最好的伤药都用在了他身上。猴三、李顺等人虽然也带伤,但精神却格外亢奋,处理军务、整顿剩余部队时干劲十足。他们清楚,经此一役,他们与五百主的关系更为紧密,真正成了休戚与共的核心班底。
这日,秦天正在帐中查阅重新整编后的名册和物资清单,亲兵来报,王百将来了。
王百将如今见到秦天,神情更是复杂,有骄傲,有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昔日麾下的小屯长,如今已是能与他把臂言欢、甚至风头更劲的五百主了。
“好小子!真是给老子…给我们营队长脸!”王百将习惯性地想拍秦天肩膀,看到他还缠着绷带的手臂,又收了回来,嘿嘿笑道,“你现在是彻底出名了!连王贲将军那边都有人来问过你的情况!”
秦天心中微动,面色却不变:“全赖昔日百将大人提携,属下不敢忘本。”
“哎,不说这个。”王百将摆摆手,压低声音,“不过你小子也得当心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次风头太盛,又得了上面青睐,难免会惹人眼红。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秦天郑重地点了点头:“谢大人提醒,属下明白。”
送走王百将,秦天走到帐边,看着外面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卒。他的名声是打出来了,但狼嚎丘的损失也是实打实的。补充新兵,重整旗鼓,消化战功带来的影响,应对可能出现的明枪暗箭……事情还有很多。
他摸了摸胸口,那被六品武者短戟震伤的内腑还在隐隐作痛。实力的差距,让他对更高境界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同时,罗网的窥视,流沙的诡异,也如同阴影般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名声鹊起,是机遇,也是风暴将至的前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无论如何,路,总要一步步走下去。既然已经走到了台前,那便要站得更稳,走得更远!王贲将军的注意……或许,这正是一个跳出眼前困局,接触更广阔天地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