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暖阁内，烛火摇曳，映得满室暖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蔷薇香，清冽中带着温润，那是婉妃生前最爱的香气，是萧衍特意让人寻来的香饼燃着的，此刻正丝丝缕缕缠绕在两人之间。
云暮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身上披着一件素色披风，左臂的伤口虽已结痂，但动作间仍有不便。她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梅子茶，茶雾氤氲，模糊了她眼底未散的寒芒——今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帝已下令将柳阁老的亲信尽数革职，明日便要召柳阁老进宫议事，一场雷霆风暴即将来临。
萧衍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褪去了朝堂上的玩世不恭，也卸下了暗中布局的阴鸷。他手中握着酒盏，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釉面，目光落在云暮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疼惜，还有一丝深藏的温柔。
“柳阁老明日进宫，怕是插翅难飞了。”萧衍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这场精心布局的反间计，终于要迎来收获的时刻。
云暮抬眸，与他对视，眼底的寒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与坚定：“这只是第一步。柳阁老倒台后，接下来，便是皇帝了。”提及皇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握着茶杯的手指也不自觉收紧。十年血海深仇，终于要一步步得报，可那些逝去的亲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衍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戚，心中一紧。他放下酒盏，起身走到她身边，在软榻旁坐下，与她并肩望着窗外的月色。今夜的月亮很圆，银辉洒满大地，却照不进那些深埋心底的伤痛。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萧衍轻声说道，“但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直到大仇得报，直到天下清明。”
云暮侧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锋芒的凤眸，此刻盛满了温柔与坚定。她忽然想起，在佛堂那一夜，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声泪俱下地说“我不能没有你”；想起在安全屋，他毫无保留地坦白一切，与她立下血誓；想起这些日子，他与她并肩作战，步步为营，从未有过丝毫退缩。
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像是被月光照亮，泛起丝丝暖意。这些年，她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背负着血海深仇，伪装着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与冰冷。可自从遇到萧衍，她似乎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懂她的隐忍，懂她的决绝，懂她心中的伤痛与渴望。
“萧衍，”云暮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说，等大仇得报，我们会怎样？”
萧衍转过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月光，也映着他的身影。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他将她的手抬到唇边，轻轻吻在她的掌心，动作虔诚而郑重。
“等大仇得报，天下归心，”萧衍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字字句句都像是承诺，烙印在她的心上，“我必以万里江山为聘，迎你为唯一的皇后，此生绝不负你。”
云暮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从未想过，他会给出这样的承诺。万里江山为聘，唯一的皇后……这是何等的殊荣，又是何等沉重的责任。她只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女，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相待？
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这些年的委屈、痛苦、隐忍，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归宿。她看着他眼中的真诚与坚定，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
“我知道，你或许觉得自己配不上。”萧衍察觉到她的犹豫，轻声说道，“但在我心中，你比这万里江山更重要。若这龙椅绊你，朕便毁了这龙椅；若这天下负你，朕便倾了这天下。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孤零零的江山，而是与你并肩，看遍这世间繁华，护得这天下清明，也护得你一世安稳。”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云暮心中炸开。她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而滚烫。
萧衍连忙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动作温柔至极：“别哭，暮儿。从今往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云暮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她知道，他的承诺并非空谈。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份决心。而她，也愿意相信他，愿意与他一起，迎接未来的风雨。
她抬手，解开颈间的绳结，取下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沈家的家传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祥云纹，是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让她贴身佩戴，保佑她平安。这些年，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她都从未离身。
“这是我沈家的家传玉佩。”云暮将玉佩放在萧衍手中，轻声说道，“我母亲说，它能护人平安。如今，我把它交给你。愿它能保佑你，也愿我们……能守住彼此的承诺。”
萧衍握着掌心温润的玉佩，心中满是感动。他知道，这枚玉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一份信物，更是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婉妃遗留的玉佩，与云暮的家传玉佩放在一起。令人惊讶的是，两块玉佩的边缘竟能完美契合，合在一起，恰好组成一幅完整的图案——祥云缭绕，凤凰于飞。
“这是天意。”萧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母亲的玉佩，与你的家传玉佩，竟是一对。这或许早就注定了，我们两家的命运，你的命运，与我紧密相连。”
云暮看着合在一起的玉佩，心中也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或许，这真的是天意。婉妃与她的母亲，当年或许便是志同道合的挚友，而她与萧衍，如今也成为了生死相依的战友与爱人。
“从今往后，这两块玉佩，便合二为一。”萧衍将合在一起的玉佩重新系在云暮的颈间，动作轻柔，“它不仅是两家恩怨的了结，更是我们命运的绑定。暮儿，此生此世，我萧衍定不负你。”
云暮抬手，轻轻抚摸着颈间的玉佩，感受着它带来的温润与力量。她看着萧衍，眼中不再有犹豫与迷茫，只剩下坚定与温柔：“萧衍，我信你。此生，我与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暖阁内，白蔷薇香愈发浓郁，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庞。窗外，月光皎洁，洒在庭院中的白蔷薇上，如同蒙上了一层银霜。
这一刻，所有的血海深仇，所有的阴谋诡计，似乎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只剩下两个灵魂相依的人，在月光下，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萧衍重新坐下，为云暮续上一杯温热的梅子茶：“明日柳阁老进宫，便是我们复仇之路的重要一步。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皇帝多疑，柳阁老也未必会束手就擒。”
云暮点头，收起心中的柔情，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我已经让听风楼的人做好了准备。若柳阁老狗急跳墙，试图谋反，听风楼的江湖势力与你的玄甲卫便会联手，将其拿下。另外，我也让人在宫中安排了暗线，一旦皇帝有任何异动，便会立刻通知我们。”
“好。”萧衍赞许地点点头，“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明日的应对之策，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直到深夜，云暮才起身准备返回宫中。
萧衍亲自将她送到王府门口，马车早已备好。
“路上小心。”萧衍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明日宫中凶险，凡事以安全为重，切勿逞强。”
“我知道。”云暮点头，抬手抚摸着颈间的玉佩，“你也一样。若有任何情况，立刻用信号联系我。”
“嗯。”萧衍应道，看着她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消失在夜色之中。萧衍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他握着手中的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满是坚定。
明日，便是决战的时刻。柳阁老的死期，皇帝的噩梦，都将在明日拉开序幕。而他与云暮，也将在这场血雨腥风中，一步步走向复仇的终点，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云暮坐在车内，抬手抚摸着颈间的玉佩，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起了父母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婉妃清冷的画像，想起了沈家人的惨死。
这一切，都将在明日有个了结。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柳阁老，皇帝，所有欠了她的，欠了沈家的，欠了婉妃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马车驶入皇宫，停在听雪苑门口。云暮下车，看着这座囚禁了她许久的牢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很快，这里将不再是牢笼。而她，也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采女。她将与萧衍一起，掀翻这腐朽的王朝，建立一个清明的天下。
回到听雪苑，云暮没有休息。她坐在灯下，取出听风楼的联络令牌，召来心腹下属，再次确认了明日的部署。
“明日午时，若宫中传来信号，便按计划行事。”云暮语气严肃，“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让柳阁老逃脱，也不能让皇帝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属下明白！”下属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云暮独自一人坐在灯下，看着桌上的烛火，心中平静而坚定。她知道，明日的一战，关乎着复仇的成败，关乎着她与萧衍的未来，也关乎着天下苍生的命运。
她不会输，也不能输。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照亮了她眼底的坚定与决绝。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即将在明日的皇宫中上演。而她与萧衍，也将在这场风暴中，携手并肩，杀出一条血路，走向属于他们的锦绣前程。
颈间的玉佩温润依旧，仿佛在默默守护着她，也守护着她与萧衍之间的承诺。云暮轻轻抚摸着玉佩，心中默念着萧衍的名字。
萧衍，明日，我们一起，为逝去的亲人复仇，为天下清明而战。
夜色渐深，皇宫中的灯火渐渐熄灭，唯有听雪苑的烛火，依旧亮着，如同黑暗中不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