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指向任何一支具体的簪子，而是用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对着整个摊位，轻轻划了一个圈。
然后，在摊主妇人目瞪口呆、栖欢也愕然睁大的目光中，他语气平淡无波，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清冷地开口：
“这些，全部。”
摊主妇人张大了嘴巴，手里那支玉兰簪差点掉在地上：“全……全部？！郎君您是说……我这摊子上所有的簪子？！”
“嗯。”纪砚淡淡应了一声，随手取出一锭金子黄澄澄的金子，放在摊位上，那金子的大小远超这些簪子价值的总和。“包起来。”
“哎！好！好！马上！马上给您包起来！”摊主妇人回过神来，狂喜涌上心头，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脸上的笑容堆成了菊花。
而苏栖欢，此刻才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回过神。她看着纪砚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跳如擂鼓。她没想到，师尊他……他竟然不是买一支，而是全买了！
她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纪砚的手臂，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衣袖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音，娇嗔道：“师……夫君！你……你买这么多，我哪里戴得过来呀！”
她顺着摊主的话，喊出了那声“夫君”，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无比地传入纪砚耳中。
纪砚的手臂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和她依偎过来的重量，他低头，看着少女绯红的耳根和那掩藏不住的笑颜，清冷的眼底，终于缓缓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柔涟漪。
“无妨。”他低声回应，语气依旧简洁，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纵容，“留着，慢慢戴。”
摊主妇人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簪子用一块干净的蓝布包好，递了过来，嘴里不住地道谢：“多谢郎君！多谢夫人！您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纪砚接过那个不小的包袱，随手便收了起来。
栖欢抱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了，仰着脸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甜蜜的笑意，之前的羞涩被巨大的幸福冲散，只剩下满满的娇憨与得意。
“夫君，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好不好？”她声音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
“……好。”纪砚应着，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带着她，继续融入这红尘烟火之中。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身影拉长，交织难分。
从清河镇回来已有两日，栖欢依旧沉浸在集市之行的甜蜜里。听雪小筑内，她正对着一面水镜，将纪砚买给她的那些凡俗簪子一支支试戴过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支太俗……这支还行……哎呀，这支蝴蝶的倒是挺精巧……”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虽是凡物，但因是他所赠，便觉得每一支都顺眼了许多。
正玩得不亦乐乎，寂寥殿的方向传来一道清冷的传音：“过来。”
栖欢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簪子，理了理裙摆，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了过去。
踏入寂寥殿，却见纪砚并非像往常一样端坐于蒲团上，而是负手立于殿中。见她进来，他转过身，掌心托着一物，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只通体剔透如冰晶的玉簪。
簪身流转着淡淡的莹白光泽，顶端雕成一朵半开的玉兰花，花瓣层叠，线条优雅流畅，形态逼真，仿佛能嗅到若有若无的冷香。更奇异的是，玉簪内部隐隐有七彩霞光流转，如同将一小片虹霞封存其中，美得清冷又梦幻。
“咦？”栖欢眨了眨眼，好奇地凑近，“师尊，这是您新得的法宝吗？真好看！” 她以为是纪砚寻来的什么新奇玩意儿给她赏玩。
纪砚目光落在她因好奇而微微睁大的桃花眼上，语气平淡无波：“给你的。”
栖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从纪砚掌心拿起那支冰玉簪。触手温凉，质地细腻，比她之前把玩过的任何玉石都要舒服。更让她心惊的是，指尖接触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簪子内部蕴含着一股精纯而浩瀚的力量，那力量与她同源，却又更加深邃冰冷。
“这是……防御法器？”她不太确定地问，因为这簪子看起来实在太过精美，不像是打打杀杀的法宝。
“嗯。”纪砚言简意赅，“滴血认主。”
栖欢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看着手中这支明显是精心打造的玉簪，又抬头看看纪砚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师尊……这，这该不会是您……亲手做的吧？”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她记得，师尊于炼器一道，似乎也颇有涉猎，只是极少动手。
纪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试试。”
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也顾不上什么滴血认主的步骤了，猛地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纪砚的腰，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微凉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甜腻：
“师尊！您对欢欢太好了！”她用力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欢欢好喜欢！比喜欢集市上所有的簪子加起来还要喜欢一千倍，一万倍！”
纪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身形微顿，垂眸看着怀中毛茸茸的脑袋，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温热和那毫不掩饰的狂喜，身体僵硬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揉了揉。
“先认主。”他的声音比起平日，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嗯！”栖欢这才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她依言刺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珠落在簪首。血珠瞬间被吸收，一种奇妙的心神联系瞬间建立，她清晰地感知到了簪内那复杂精妙的防御结构和磅礴的灵力，仿佛这玉簪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迫不及待地将这支冰玉兰簪簪入了发间，取代了之前那根普通的珍珠发带。
跑到一旁的水镜前，她左右端详。冰晶般的玉兰在她乌黑的云鬓间悄然绽放，清冷剔透，内部的七彩流光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将她本就绝丽的容颜衬托得更加空灵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仙子。
“好看吗？师尊！”她转过身，提着裙摆在纪砚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仰着脸，眼中星光璀璨，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纪砚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朵由他亲手雕琢的冰玉兰上，再对上她明媚灿烂、满是依赖的笑颜，清冷的眸底深处，仿佛有冰雪消融，春水初生。
他微微颔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尚可。”
栖欢却不满意这简单的评价，又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只是尚可吗？明明很好看！师尊您说嘛，是不是特别配我？”
纪砚被她晃得无奈，看着眼前这张娇嗔明媚的脸，终是缓声道：
“嗯，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