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当整个教廷都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响起时,栖欢深吸了一口气。她脱下那身显眼的圣女袍,只穿着里面单薄的白色衬裙,乌黑的长发被她用一根随手扯下的布条草草束起。她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认走廊上暂时无人后,她回忆着记忆里一个极其粗浅的,几乎被遗忘的光明小法术,一个能让老旧门闩微微松动的小技巧。她集中精神,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轻轻点在门缝的位置。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门闩似乎松动了一丝。她小心翼翼地用力一推,沉重的木门竟真的被她推开了一道缝隙!
【宿主!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招?!】系统震惊。
栖欢没空理它,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忏悔室,融入走廊的阴影中。夜晚的教廷寂静而空旷,高大的石柱投下幢幢黑影,为她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朝着后方外墙的方向潜行。
她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刺激与兴奋的情绪。冷风透过单薄的衬裙,激起一阵寒颤,但她咬紧了牙关,没有停下脚步。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避开了两拨巡逻的骑士,他们似乎比平日更加心不在焉,甚至有一次,就在她即将被发现的瞬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瓦罐落地的脆响,成功引开了那队骑士的注意力。
她顺利穿过了一片荒废的庭院,来到了记忆中外墙最矮、也最靠近那片被称为荆棘密林的边缘地带。只要翻过这道墙,进入密林,教廷再想找到她就难了。
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她找到一处易于攀爬的藤蔓,准备借力之时,异变陡生!
“什么人?!”一声厉喝从侧后方响起!一名本该在另一区域巡逻的骑士,不知为何竟出现在了这里!他手中的圣光石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瞬间将栖欢笼罩!
栖欢身体一僵,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不管不顾地往上爬,但那名骑士已经拔出佩剑,大步冲了过来,脸上带着发现猎物的厉色:“站住!擅离禁闭,意图叛逃,罪加一等!”
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就要指向自己,栖欢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低沉、狂暴、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野兽咆哮,猛地从紧邻教廷外墙的那片荆棘密林深处炸响!那声音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威压,如同实质的音浪般席卷而来,震得人耳膜嗡鸣,心神俱颤!
冲向栖欢的骑士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惊骇万分地望向那片黑暗的密林。不仅仅是声音,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而暴虐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林中弥漫而出,仿佛有一头绝世凶兽正从沉睡中苏醒,将目光投向了此地!
“是……是禁忌生物!警戒!快发信号!”骑士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再也顾不上去抓栖欢,一边惊恐地盯着密林方向,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发出警报信号。
而就在他被那声兽吼和恐怖气息完全吸引注意力的瞬间,栖欢感觉自己的脚踝似乎被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极轻地触碰了一下,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顺着地面传来,巧妙地推了她一把。她原本因为惊吓而有些发软的身体,借着这股力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攀上了藤蔓,异常灵巧地翻上了墙头。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声兽吼和脚下的助力从何而来,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毫不犹豫地纵身往下一跳!
身体坠落的失重感短暂传来,她落入了一片及膝深的、柔软的腐败落叶之中,发出了轻微的闷响。
墙内,传来了骑士更加慌乱和惊恐的叫喊声,以及远处开始响起的,被惊动的嘈杂人声。圣光术的光芒在墙头亮起,有人试图探查墙外的情况。
栖欢趴在冰冷的落叶里,大气不敢出,心脏狂跳。她知道自己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教廷的人很快就会追出来。
然而,奇怪的是,墙内嘈杂声奔跑声不断,却迟迟没有人翻越这道并不算高的围墙来追捕她。仿佛那道墙,成了一道无形的界限。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惊恐地低喊:“……神力屏障!外面有黑暗神力屏障!过不去!”
与此同时,那片刚刚传出恐怖兽吼的荆棘密林,此刻却安静得出奇,那股令人战栗的暴虐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栖欢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诡异,她只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她挣扎着从落叶中爬起来,顾不上浑身沾满的泥土和腐叶,辨认了一下西南方向,便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更深、更黑暗的荒野之中。
在她身后,光明教廷的围墙越来越远,如同一个被逐渐抛在身后的牢笼。
而在那片被所有人畏惧的遗忘神域深处,翻涌的迷雾似乎平息了片刻。那沉睡了万古的意识,感知到那个娇小的、狼狈的、却带着无比坚定意志的身影,正一步步远离光明的桎梏,朝着他的领域蹒跚而来。
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波动,在那永恒的空无中,悄然荡漾开来。
他的小圣女,来了。
栖欢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荆棘划破了她单薄的衬裙,在纤细的手臂和小腿上留下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露水浸湿了她的鞋子,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乌黑的长发早已散乱,沾着草屑和泥土,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娇气的身体不断发出抗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刺痛,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她好想停下来,好想有一张柔软的床,一碗热腾腾的食物。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宿主,你还好吗?我们、我们好像真的进入神域范围了……】系统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茫然,【这里的能量……好奇怪,我有点……连接不稳定……】
栖欢没有回答,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自己向前走。周围的景物早已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教廷外围那种规整的林地,而是变成了扭曲盘结的怪木,弥漫着淡灰色的、仿佛有生命的雾气。
就在她几乎要脱力倒下的时候,眼前的迷雾忽然淡去,视野豁然开朗。
她仿佛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仿佛置身于一片永恒的星空之下,脚下是光滑如镜、倒映着点点星辉的黑色水面,却远处,悬浮着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植物,它们的枝叶如同水晶般剔透。空气中流淌着静谧而庞大的能量,与她体内某种沉睡的东西隐隐共鸣。
而在空间的中央,是一棵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树。它的树干是深邃的银色,枝叶却如同最纯粹的黑曜石,闪烁着点点星芒。树下,一道身影背对着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他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袭简单的银色长袍,衣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长长的银发如同瀑布般垂至腰际,发梢几乎要触及那镜面般的水。
仅仅是这一个背影,就让栖欢的心脏猛地一悸,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熟悉感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