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噬魔虫苍白冰冷的残骸散落在雪地上,与暗红的冻血交织,构成一幅残酷的图景。风雪依旧呼啸,但谷地内的厮杀声已然平息,只剩下那古代侏儒遗民信标如同垂死心脏般顽强搏动的微弱光芒,以及陈星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莉亚的圣光如同温润的暖流,竭力安抚着陈星灵魂深处因强行“否决”魔虫而再次撕裂的创伤。那层“森林纱幔”已稀薄如蝉翼,光芒黯淡,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陈星半跪在地,额头顶着冰冷刺骨的雪地,借助那寒意来对抗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初火”之间的脆弱平衡,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团长!”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圣光不计代价地涌入。
“我……没事……”陈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强行支撑起身体。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看向那依旧在闪烁的信标,又看了看周围被摧毁的侏儒营地遗迹和那几具冻僵的尸体,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过了身体的痛苦。这些侏儒至死都在守护这个信标,它发出的求救信号直接共鸣了他体内的初火,这绝非巧合。
凯尔和渡鸦已经在那座半塌的冰屋和信标周围快速搜查了一遍。渡鸦在信标基座下方,发现了一个被积雪和碎冰掩埋的、由某种暗色金属铸造的活板门,门上刻满了与信标风格类似的、精细而复杂的齿轮与能量回路浮雕。
“这里有通道!”凯尔用铁棍撬开冻结的门闩,沉重的活板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向内开启,露出一个向下延伸、漆黑一片的阶梯入口。一股比地面更加寒冷、带着陈腐金属和机油味道的空气涌了出来。
“信标的能量源似乎来自下方。”凯尔指着信标底座连接的一根粗大的、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能量导管,那导管正是通向下方的通道。“这些侏儒可能在下面建立了避难所,但显然没能挡住袭击。”
陈星在莉亚和风铃的搀扶下走到入口旁。他胸口的“初火之钥”对通道深处传来的气息产生了更明显的共鸣,那并非求救信号的急切,而是一种……沉睡的、庞大的、带着秩序与机械美感的冰冷波动。
“必须下去看看。”陈星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信标在呼唤,下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或者,是这些侏儒拼死想要守护的秘密。”
莉亚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但知道无法劝阻。凯尔点燃了最后一根备用荧光棒,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前方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向下的金属阶梯。渡鸦率先潜入阴影,在前方探路。
阶梯很长,深入冰层之下,温度急剧下降,呵气成冰。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摸上去如同触摸寒铁,上面同样刻满了细密的符文和导管。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个巨大的、仿佛由整块寒冰雕琢而成的地下穹顶的边缘。穹顶下方,是一座令人震撼的、被冰封的微型城市!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结构精密的**地下机械枢纽**。
无数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齿轮组、传动杆和闪烁着各色符文光芒的水晶阵列,如同巨树的根系和枝干,纵横交错,遍布整个空间,大部分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冰霜,仿佛时间在这里被瞬间冻结。一些区域还能看到类似工作台、维护架和小型运输轨道的痕迹,显示这里曾经是一个繁忙的工坊或控制中心。而在枢纽的最中央,是一个最为庞大的、如同由无数齿轮嵌套而成的球形结构,它的大部分也被冰封,但核心部分仍在极其缓慢地转动,散发出微弱的、稳定的蓝色光辉——那正是遗民信标能量的源头!
“天啊……这是……古代侏儒的工程奇迹!”凯尔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他痴迷地看着那些精妙绝伦的机械结构,仿佛看到了神迹。
“这里……好安静……”风铃轻声说道,她的自然之力在这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这片空间充斥着人造的秩序与冰冷,几乎没有生命的气息。
莉亚的圣光在这里也受到了压制,光芒范围缩小了许多。她更紧地搀扶着陈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渡鸦的身影在巨大的机械丛林中几个闪烁,迅速检查了几个关键点位。“没有近期活动痕迹,所有设备基本处于休眠或停滞状态。中央那个球形结构是唯一还在运行的部分。没有发现其他生物……除了……”她顿了顿,指向不远处一个冻结的控制台旁。
众人望去,只见那里蜷缩着几具穿着厚实毛皮工装、体型矮小的侏儒尸体。他们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更像是……在极寒中失去了生命体征,身体僵硬,脸上还残留着专注操作或是猝然遭遇变故的惊愕表情。其中一具尸体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闪烁着红光、似乎是什么警报装置的水晶板。
陈星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最终落在那仍在缓慢转动的中央球形结构上。他能感觉到,那庞大的、沉睡的秩序波动,正是源自那里。而遗民信标的求救信号,与其说是主动发出,不如说是这个庞大系统在遭遇致命打击后,其核心根据预设程序,自动发出的最后警报。
“他们……是想启动或者维护这个东西……”陈星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窟中回荡,“但某种东西阻止了他们,带来了极寒和……那些霜噬魔虫。”
他强忍着灵魂的不适,一步步走向中央的球形结构。越是靠近,初火之钥的共鸣就越发强烈。他能“读”到这片空间中残留的信息碎片——惊慌的奔跑声,能量过载的尖锐警报,金属被冻结碎裂的脆响,以及一种……如同瘟疫般蔓延的、冰冷的“虚无”之力,那感觉,与“观察者”的“否决”极为相似,却又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毁灭意志。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球体的瞬间——
“嗡——!”
整个地下枢纽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中央球体的转动速度陡然加快,表面的冰层簌簌落下!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在空间中响起,使用的是一种古老晦涩的侏儒语,但其中几个关键词却被初火之钥同步翻译,直接映入了陈星的意识:
【……最高警戒……核心协议‘守护者阵列’受损……熵增临界……检测到未授权高位阶秩序波动……判定:潜在继承者\/威胁……启动……最终验证程序……】
球形结构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一道蓝色的光柱投射而出,在陈星面前形成一片光幕,光幕上快速流淌过无数无法理解的符文和数据流。
【……验证‘定义’权限……展示你的‘凭证’……否则……执行……净化协议……】
光幕的边缘,开始闪烁起不祥的红色,整个枢纽内部,那些被冰封的管道和齿轮中,传来细微的能量汇聚声!一些隐藏在冰层下的武器端口缓缓探出,锁定了闯入的众人!
危机,并未解除!这沉睡的遗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仍在运行的最后防线!它将陈星的初火之力,既视为可能的“继承者”,也视为需要“净化”的威胁!
陈星看着那冰冷的光幕,感受着四周汇聚的、足以将他们瞬间湮灭的能量波动,又看了看身边紧张戒备的同伴。他深吸一口口冰寒刺骨的空气,将手缓缓按在了自己胸口的“初火之钥”上。
凭证?
他拥有的,只有这缕几乎将他焚尽的火焰,和一颗绝不屈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