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与灵魂层面的绝对禁锢。
凯尔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他仿佛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连思考都变得异常艰难,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唯有意识深处传来的一阵阵灵魂被撕裂后的剧痛,提醒着他自己还“存在”,以及昏迷前那绝望的一幕——莉亚她们逃离的背影,还有那张冰冷的纯白面具。
【意识苏醒。生命体征稳定,灵魂损伤度37%,可控范围。】
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是那个裁决者。
凯尔尝试调动奥术能量,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他与自身力量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他试图“睁眼”或“移动”,却没有任何反馈,仿佛他只剩下了一缕被囚禁的思维。
【无需徒劳。此地为‘静滞之间’,规则于此惰化。你的存在形态已被暂时剥离物理基础,仅保留意识核心便于观测与审问。】
审问……果然。
凯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无用的愤怒与恐惧。工程师的理性思维开始艰难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处境。他被捕获,但没有被立刻“净化”,说明对方认为他具有“价值”。这价值是什么?信息?还是……与莉亚她们,或者说与“定义权柄”的关联?
【个体:凯尔。奥术工程师,逻辑思维能力突出。在‘变数’团队中担任战略分析及技术支持角色。】裁决者的声音如同在读取一份档案,【提供以下信息,可换取存在形式的延续:一、‘定义载体’(莉亚)当前状态及精确坐标。二、‘自然之心’(风铃)的觉醒程度及能力详情。三、你们与‘沉默之棺’设施的交互细节及所获信息。四、任何关于‘晨曦之芽’的观测数据。】
问题直指核心,并且透露出了关键信息——他们知道“沉默之棺”,知道“晨曦之芽”!这说明“加速派”对观测者初创时代的设施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一直在监控!而他们将莉亚称为“定义载体”,意味着他们认定陈星的力量以某种形式转移到了莉亚身上。
凯尔心中凛然,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希望。对方如此急切地想获得这些信息,恰恰说明莉亚她们的行动确实触及了他们的要害,那株“晨曦之芽”和所谓的“源初之冰”对他们构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透露任何信息,都可能导致莉亚她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会让陈星和所有人的牺牲失去意义。
【拒绝合作,判定为低效单位。启动深度意识扫描程序。警告:此过程可能导致意识结构永久性损伤,信息完整性无法保证。】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具有侵略性的力量,开始如同无数细小的探针,试图刺入凯尔意识的核心!那感觉,比灵魂撕裂的剧痛更加可怕,仿佛自我的边界正在被强行打破,所有的记忆、情感、思维模式都将被赤裸裸地翻阅、解析!
不!绝不能!
凯尔爆发出全部的意志力,如同溺水者构筑最后一道堤坝,死死守住意识的最深处!他想起了熔炉城的硝烟,想起了与陈星、莉亚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了梅特里尔大师佝偻却坚定的背影,想起了低语森林的牺牲,想起了那株在棺椁中破晓而出的幼苗所带来的震撼与希望……这些记忆,这些情感,构成了他存在的基石,绝不容许被玷污!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对的。他的意志壁垒在那冰冷的意识探针面前,如同薄冰般不断碎裂。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流逝……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守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熟悉感的**波动**,仿佛穿越了无尽的空间与规则壁垒,突兀地在他近乎崩溃的意识边缘,**轻轻触碰**了一下。
那波动……带着一丝奥术能量特有的逻辑美感,却又混杂着一种……冰冷的、与这片囚笼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宁静的韵味?
是……冰语湖的感觉?莉亚?!
这波动一闪而逝,微弱到几乎以为是幻觉。但就是这瞬间的干扰,让那无孔不入的意识扫描程序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凝滞**!
【警报!检测到未知规则干扰……来源模糊……分析……与目标意识残留波动存在0.7%相似性……疑似外部微弱共鸣……】
裁决者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扫描的力量也随之微微一缓。
就是这刹那的机会!
凯尔不知道那波动从何而来,是莉亚成功掌握了“冰语”后无意识的共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他抓住了这唯一的稻草!他没有试图去对抗扫描,而是做了一件极其冒险,也极其符合他工程师思维的事情——他主动将一段**经过精心伪装和误导的记忆信息**,如同丢出诱饵般,推送向了那些意识探针!
这段记忆被他用尽最后的心力,编织得半真半假:包含了部分无关紧要的团队行动碎片,但关键坐标、莉亚的状态、“晨曦之芽”的存在,全部被他用逻辑陷阱和错误推论层层包裹、扭曲。他甚至反向植入了一些基于之前线索的、关于“源初之冰”的错误推测,试图将裁决者的注意力引向错误的方向!
【信息流接收……开始解析……数据存在逻辑冲突及冗余干扰……进行深度过滤与验证……】
扫描的力量依旧在持续,但似乎将更多的算力投入了对这段“诱饵”信息的分析甄别之中,对凯尔意识核心的侵蚀压力骤然减轻了不少。
凯尔不知道这能拖延多久,对方的逻辑运算能力远超他的想象,谎言被拆穿是迟早的事。但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每一秒,莉亚她们都可能离“源初之冰”更近一步!每一秒,“晨曦之芽”都在成长!
他蜷缩在意识深处,忍受着灵魂的剧痛和意志透支带来的虚弱,如同一个最耐心的潜伏者,等待着下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机会。
而在那片绝对的黑暗囚笼之外,裁决者那纯白面具下的幽光微微闪烁,大量的数据在他“眼前”流淌。
【目标意识防护等级提升……信息污染度42%……‘定义载体’关联性微弱确认……外部干扰源持续分析中……】
【优先级调整:持续监控目标意识,同步加大对北部冰盖‘异常自然波动’区域搜索力度。‘定义载体’及‘自然之心’,必须捕获。】
囚笼之内,是意志与科技的残酷博弈。
囚笼之外,是更加紧迫的追捕与时间赛跑。
凯尔以自身为盾,为远方的同伴,争取着微弱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