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凭借一股悲壮之气堪堪守住一夜,但城中已是油尽灯枯。存粮彻底告罄,守军伤亡过半,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城墙多处崩塌,仅凭一股意志在支撑。匈奴左贤王虽暂缓攻势,却并未退去,而是将城池围得更紧,如同饿狼环伺垂死的猎物,显然在酝酿最后的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镇远关内的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定北侯慕容皓伤势反复,高烧不退,昏迷中仍不时呓语着“朔州……驰援……”,令闻者心酸。主帅重伤,群龙无首,诸将虽暂时听从萧景珩调度,但军中暗流涌动,质疑之声渐起。毕竟,萧景珩资历太浅,文官出身,能否真正掌控这支骄兵悍将,仍是未知数。
而最致命的消息是,朝廷援军先锋五千骑兵已抵达百里外的“黑石隘”,但其运载着关键粮草辎重的主力车队,却被一支精锐的匈奴偏师截断在“落鹰峡”,进退两难!若无粮草,援军自身难保,更别提解朔州之围了!
“参军!形势危殆!朔州旦夕可破,援军粮道被断,军中流言四起,再不想办法,恐生大变啊!”慕容韬满脸焦灼,找到正在地图前沉思的萧景珩。
萧景珩面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但神色却异常冷静。他指着地图上朔州城与黑石隘、落鹰峡的位置,沉声道:“慕容将军,眼下局势,看似绝境,却有一线生机。关键在于一个字——‘快’!”
他分析道:“左贤王倾力围城,其大营后方必然相对空虚。朝廷援军虽粮道被阻,但五千先锋骑兵乃是生力军,战力犹存。若能令朔州守军知晓援军已近在咫尺,并与之约定时间,里应外合,突击匈奴围城部队的薄弱环节,或可一举破敌!”
慕容韬皱眉:“道理如此,可如何将消息送进朔州?匈奴围得铁桶一般,信使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朔州军民奄奄一息,又如何有力气配合反击?”
“所以,需要死士,需要一场足以吸引匈奴注意的佯动,更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萧景珩目光锐利,手指重重地点在朔州城西侧的一处山丘,“此处名为‘烽火台’,虽已废弃,但地势高耸,可俯瞰全城。若能在约定之时,于此点燃冲天火光,朔州守军必能看见,此为‘信号’!”
他继续道:“至于送信和佯动……需派一队绝对忠诚、悍不畏死的精锐,趁夜突袭匈奴围城部队的一角,制造混乱,吸引敌军主力。同时,派一名身手绝佳、善于隐匿的死士,携带我的亲笔密信,趁乱潜入朔州城!信中需写明援军位置、约定时间、以及烽火为号的计划!”
慕容韬倒吸一口凉气:“此计太险!突袭部队恐有去无回!那潜入的死士,更是九死一生!”
“顾不得许多了!”萧景珩斩钉截铁,“朔州数万军民性命,北疆战局成败,在此一举!慕容将军,烦请你即刻挑选三百敢死之士,由你亲自率领,于明夜子时,突袭匈奴城南大营!不求歼敌,只求制造最大混乱,吸引敌军!我自会挑选一名可靠之人,担当送信重任!”
慕容韬看着萧景珩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胸中豪气顿生,抱拳道:“末将领命!纵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当夜,萧景珩将自己反锁在房内,铺开一张极薄的绢布,用细如发丝的笔触,写下密信。信中不仅告知了援军消息和计划,更以极其简练的语言,指导守军如何集结最后的力量,在见到烽火后,从哪个方向出击,如何与援军配合。写罢,他用蜡封好,唤来了身边最为机敏忠诚,且曾随他深入敌后的护卫展鹏。
“展鹏,”萧景珩将密信郑重交到他手中,目光灼灼,“此信,关系朔州存亡,关系北疆全局。你需将其贴身藏好,明日随慕容将军出击,趁乱潜入朔州。记住,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把信送到守将手中!”
展鹏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密信,声音沉稳如山:“少爷放心!展鹏必不辱命!”
次日深夜,月黑风高。慕容韬亲率三百死士,人衔枚,马摘铃,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然出关,直扑匈奴城南大营。子时一到,喊杀声震天而起,火光四处点燃!匈奴军猝不及防,一时大乱,注意力被成功吸引。
混乱中,一道黑影如狸猫般蹿出,利用夜色和地形,避开巡逻哨兵,朝着朔州城方向疾驰而去,正是展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