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玉髓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米香混合着淡淡的灵气，在小木屋里弥漫开来，将那股子废丹房特有的怪味都冲淡了不少。
张老头拿着个破木勺，慢悠悠地搅和着，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心情很是不错。灵兽谷的骚动早已平息，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借”来的这些玉髓谷，颗粒饱满，灵气充盈，远非普通凡米可比，熬出的粥油光锃亮，看着就诱人。
他盛了一大碗，也顾不上烫，蹲在门槛上，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暖融融的粥水下肚，一股温和的灵气随之散入四肢百骸，虽然对他这身老骨头来说如同杯水车薪，但那份熨帖的满足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嗯，不错不错，比干粮强多了。”他咂咂嘴，意犹未尽。
一碗粥刚下肚，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果然是王铁柱。
少年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又好了不少，练气四层的境界似乎彻底稳固了下来，眼神更加沉稳，步伐也愈发轻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隐隐有肉香透出。
“老先生！”王铁柱看到张老头蹲在门槛上喝粥，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快步上前，将油纸包递了过来，“弟子今早去膳堂帮工，管事赏了块卤好的低阶火猪肉，想着您老牙口可能不好，这肉炖得烂糊，就给您拿来了。”
张老头瞅了瞅那油纸包，又看了看王铁柱那真诚的眼神，也没客气，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大块酱色油亮的猪肉，炖得确实酥烂，香气扑鼻。
“哟，好东西啊。”张老头眼睛一亮，伸手就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嗯！香！比那硬得能崩掉牙的干粮强一百倍！小子，有心了。”
王铁柱见他吃得香，憨憨地笑了，比自己吃了还高兴。他瞥见屋里灶上还冒着热气的粥锅，鼻子动了动，惊讶道：“老先生，您这粥…用的难道是玉髓谷？这香气…好纯净的灵气！”
“啊？哦，就…就昨儿个灵兽谷那边‘捡’的。”张老头面不改色，继续啃着肉，“看地上掉了几穗，怪可惜的，就捡回来熬粥了。”
王铁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捡”的？灵兽谷的玉髓谷管理严格，哪有那么容易捡到，还捡这么多？他想起昨天灵兽谷莫名骚动的传闻，又看了看老先生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老先生身上，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了。
他转而说道：“老先生，弟子感觉练气四层的境界已经稳固了，想试着修炼一下宗门传授的《引气诀》后续功法，您看…”
“练呗，问我干啥？”张老头啃着肉，头也不抬，“功法又不是我创的，该怎么练就怎么练。”
王铁柱挠了挠头：“可是…弟子按照功法所述，行气至‘风门穴’时，总觉得有些滞涩，不如之前顺畅，隐隐有胀痛之感。若是按赵长老所说，当凝聚灵力强行冲开，可弟子想起您说的…”
“我说啥了？”张老头打断他，撕下另一块肉，瞥了他一眼，“我啥也没说。你自己练出来的毛病，自己想办法。”
王铁柱被噎了一下，却也不气馁，反而更加认真地思考起来。老先生这是让他自己悟！
他不再追问，而是走到一旁空地上，默默回想《引气诀》中关于“风门穴”的记载，以及赵长老的讲解，再对比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
“风门穴…乃是气息流转之枢机，似关非关，似门非门…”他喃喃自语，“赵长老说需强力冲之，以定其位…但老先生之前让我‘绕开’…‘别硬拉’…”
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再次来到“风门穴”前。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而是仔细地去“感受”那处穴窍。
果然，那滞涩和胀痛感并非均匀分布，穴窍周围似乎存在着一些极其细微的、灵力流动更缓慢的区域，如同溪流中的暗礁。
“如果…不直接冲撞这些‘暗礁’，而是顺着旁边更通畅的缝隙过去呢？”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屏住呼吸，控制着灵力，如同最灵巧的游鱼，不再试图去“攻克”那处穴窍，而是寻找到那细微的缝隙，让灵力自然而然地“流”了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冲击，没有剧烈的胀痛。
灵力如同滑润的细流，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风门穴”，继续沿着功法路线顺畅运行，甚至比之前更加圆转自如！
王铁柱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成功了！他竟然真的“绕”过去了！而且效果比强行冲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穴窍自行稳固，再无滞涩之感！
他激动地看向张老头，却见老先生已经啃完了肉，正拿着他那把秃毛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门口那片早已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空地，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毫无兴趣。
但王铁柱知道，又是老先生那看似不经意的“不作为”，点醒了自己！
他走到张老头面前，这次没有行大礼，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老先生，弟子明白了！修炼之道，不在于盲从典籍权威，而在于亲身印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多谢您！”
张老头这才停下划拉，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哼了一声：“明白就好。还不快去把丹房门口那几个脚印擦了？刚下过露水，踩得都是泥印子，看着闹心。”
“哎！这就去！”王铁柱响亮地应了一声，没有丝毫抱怨，屁颠屁颠地去找抹布了。
看着少年那充满干劲的背影，张老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憨是憨了点，好在不算太笨，还能教。”
他丢开扫帚，拍了拍手，又晃悠着回屋，准备再盛一碗那香喷喷的玉髓粥。
这有人送肉，有人干活，还有人时不时能“悟”出点东西来的养老日子，似乎…越来越有滋味了。
至于那废丹房里藏着的东西，还有袖子里那块偶尔会“哆嗦”一下的破铁片…
他滋溜喝了一大口热粥。
“不急，慢慢来，有的是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