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零星飘起细雪,再有几日便是年节,司景修的书房,已经挂上厚厚的幕帘遮挡风寒。
之前姜秣问了系统出府的事,讨价还价后,系统最终同意姜秣在她过了生辰后,就能出府。
自从得知消息姜秣,心情一天比一天好,每日想着出府后自己要干什么,在帮司景修整理书架时,唇边不自觉含了丝笑意。
“在想什么这般高兴?”
司景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姜秣回身,见他披着墨色大氅,肩头落着未化的雪,手里捧着几支绽得红艳的红梅。
“公子。”姜秣行了一礼。
他走近几步,将手中那枝红梅递来,“路过梅园,见这枝开得正好。”见她眸光微动却未立即接过,又温声补了句,“拿回去寻个瓶子装上吧,我屋里的这几只青瓷都已插满,这般好的花无人欣赏,怪可惜的。”
姜秣抬眼望去,书房内好几只青瓷皆装满了花草。
司景修见她垂眸不语,又上前两步。梅枝倏地贴近,冷香扑面。
“多谢公子。”姜秣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今年雪盛,母亲吩咐去城郊的山庄过年。”他寻了靠近窗户的软榻坐下,看向姜秣,“你跟着随行。”
“是。”姜秣应声道。
永定侯的山庄离京城很近,山庄的回廊下悬满绛纱灯,距离年节还有两三日,姜秣在廊下,看远处永定侯几个亲戚家的孩子正嬉笑着堆雪罗汉。
跟系统签到完,忽然,姜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回看,正见司景修朝她走过来。
“怎站在这儿?”他挑眉,玄色大氅的毛领沾着细雪,衬得眉眼愈发深邃。
这些日子下来,姜秣察觉司景修不似以往那般难相处,心中的抗拒也减少了几分。
姜秣行一礼,垂着眼帘回道:“在茶室坐得有些闷,便出来走走。”
司景修在她身侧半步处停下,与她一同望着廊外渐起的,纷飞的细雪,“山庄的红梅开得要比侯府红艳,若觉得闷,可以去看看
姜秣依然看着远处,轻声回应道:“多谢公子告知。”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扑进廊下。司景修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替她挡去些许寒风。
“回去吧,”司景修移开视线,望向越来越密的雪幕,“此处风大,站久了易受寒。”
出来有一会的姜秣瞧着风确实大了些,她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司景修望着姜秣渐行渐远的背影,知道那秣身影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到了年节这天,来了许多专程拜年的宾客,这日,山庄格外热闹。
在这一整日的喧闹中,姜秣始终安静地跟在司景修身后,看着司景修和府中的大人们,一道迎接来拜年的客人。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暮色彻底笼罩山庄,司景修在走回小院的路上,回头看向姜秣:“随我来。”
姜秣略有迟疑,但司景修已转身走向通往高处的游廊,她只得默默跟上。
直至行至山庄最高处的暖阁前,司景修推开虚掩的门扇,一股带着淡淡梅香的暖意扑面而来。
此处可俯瞰大半个山庄,阁中陈设简单却精致。
“此处清静,视野也好。”司景修解开大氅,随意置于榻上,走到一扇窗前推开,望向墨蓝的夜空,“今夜除夕,山庄内会放烟花,由此处看最是绚烂。”
姜秣依言走到另一扇窗边,与司景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同望向窗外。
尚未燃放烟花,此时夜空沉寂,只见远处墨色下朦胧的山影。
“我知道你盼着离开,”寂静里,司景修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不会强留你,不过你还有两个条件在我这还未用到,如今你可想好了?”
姜秣闻言悄悄侧首看他,忽然问:“公子为何对奴婢这般费心?”
司景修笑了笑,侧头看向姜秣,“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姜秣避开司景修的视线,转而垂眸沉思。
依照府中惯例,丫鬟通常须年满二十方可出府。她原本盘算着半年后不告而别直接溜出府,可转念一想,这般行事恐怕日后在京城多有不便,毕竟她还想在京中建立能收集情报的茶馆,不好闹僵。既然眼下司景修主动提出允她离府,不如就趁此机会提了。
“奴婢想今年生辰后离府,不知公子可否安排。”姜秣悄悄抬眼看司景修反应。
虽然司景修会料想到姜秣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但当亲耳听到时,心还是一滞。
片刻后,姜秣才听到他的声音,“我答应你。”
当司景修说完,远处上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一道银光划破夜色,直窜云霄。
“砰!!”
绚丽的烟花在夜幕上绽开,金色的流光如瀑布般四散倾泻,瞬间照亮了半边天。
紧接着,无数光焰争先恐后地升空,绽成漫天华彩,山庄下方传来阵阵欢呼惊叹,热闹非凡。
得了应允而开心的姜秣,不自觉被这盛景吸引,仰头望着,眸中被流光溢彩填满,唇边亦不自觉漾开一抹纯粹的笑意。
司景修却并未多看天上的烟花,他的视线静静落在姜秣的侧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影在她容颜上流转,那笑容干净明媚,比他见过的任何焰火都更引人注目。
烟花盛放至顶点,渐渐稀疏,最终只余下几缕残光湮灭在夜色里。
喧嚣过后,是更深的寂静。
姜秣回过神,察觉到身旁始终沉静的注视,她收敛了笑意。
“很美。”司景修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是,很美。”姜秣颔首轻声应和。
“下去吧。”他转身,重新披上大氅。
“是。”姜秣低头跟上。
“姜秣。”走在前头的司景修又回身看向姜秣,心底带着难以言明的温热与怅然,“若是日后你出府了,你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姜秣停下了脚步,望向司景修的双眼,她心底轻轻吸了口气,“出府后能与公子为友,自当可以。”
司景修眼中刚亮起的光,因她接下来的话微微晃动。
“只是,”她微微垂眸,复又抬起,目光清明,“恐无法以同等的心意回应公子的期待。”
夜风拂过庭院,司景修脸上露出浅笑,“无妨。”
司景修早已想到姜秣会这么说,但至少能做朋友,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