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手里还攥着那块玉佩。吉普车卷起的尘烟早已散尽,山风从坡上吹下来,带着点早春的凉意。他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玉佩忽然震了一下,不是刚才那种轻微的回应,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敲了一记,嗡地一声,整条手臂都麻了。
他低头看了眼,玉佩表面浮起一层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这感觉他熟悉——三日前,它也这么震过一次,紧接着,空间裂隙就开了。
“又要来了。”他低声说。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地窖入口藏在晒谷场边的老磨盘底下,掀开石板,顺着梯子下去,空气顿时变得潮湿而安静。石台上的灵田微微发亮,玉佩一靠近,便自行浮起半寸,悬在空中轻轻旋转。
李慕白把手贴上去,闭眼感应。意识沉进去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频率撞上来——和上次一模一样,像是某种信号在对拍。他睁开眼,嘴角扬了扬:“今晚。”
他爬上地面时,苏婉清正端着碗面站在门口,见他出来,皱眉:“你又钻下去了?饭都不吃?”
“刚才是刚才是。”他接过碗,吸了一大口,“这面怎么每次都能烫到我舌头?”
“你心急。”她哼了一声,“老支书说找你有事。”
“准又是登记外来人那档子事。”他边吃边往村委会走,“不过这次,我得先让他帮我守个秘密。”
老支书坐在堂屋小凳上,正用放大镜看一份文件。见他进来,抬眼:“回来了?省里那份调令,真不考虑?”
“不考虑。”他把碗放在桌上,“我要做的事,不在实验室里,在这儿。”
老头放下镜片,叹了口气:“那你总得告诉我,接下来要干啥?民兵轮班守监控室,育苗区围了铁网,现在连地窖都要加岗?你到底在等什么?”
李慕白没答,只从怀里掏出玉佩,放在桌上。蓝光又闪了一下,比刚才更明显。
老支书盯着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按住桌面:“这东西……又要开了?”
“嗯。”他点头,“今晚,最多不超过十二点。这次我不是一个人进,是要送东西出去。”
“送什么?”
“种子。”他说,“抗虫棉的种,五粒。送去一个……不该塌的地方。”
老支书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就像当年打仗,上级下令冲锋,没人会问为什么是这个时间、这个方向。他只是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喊了声:“来两个人!地窖今晚一级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
天黑得很快。月亮还没满,但云层稀薄,星光洒下来,照得村子轮廓分明。王铁柱本该来值班,却被李慕白拦下了:“你去睡吧,今晚不用力工,要的是安静。”
最后守在地窖外的,是老支书和苏婉清。
“你就这么信他?”老支书小声问。
苏婉清看着地窖口,轻声说:“他每次做大事前,都特别欠揍。上次说要建监控系统,非说咱们村能成‘天网中心’,结果真搞成了。这次他说要送种子去‘另一个世界’,我也只能信。”
老支书咧嘴一笑:“这小子,嘴贫,可办事牢靠。”
地窖里,李慕白盘腿坐在石台前,玉佩悬浮在正中,蓝光越来越强,像有一团水波在它周围荡开。他深呼吸几次,让自己静下来。情绪必须稳,上次王铁柱一激动,差点把整个空间震塌,这次可容不得半点偏差。
他从木盒里取出五粒种子——每一粒都裹着灵田最核心的黑土,外面用油纸包好,再放进赵老汉给的那个陶罐。罐身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据说是古时候矿工供土地神用的。
“老赵头要是知道这破罐子能穿时空,怕是要笑醒。”他自言自语。
蓝光骤然暴涨,石台中央裂开一道细缝,不是黑色,而是泛着水纹般的银蓝色,边缘扭曲,像风吹过的湖面。时间流速开始紊乱,墙上的钟指针忽快忽慢。
来了。
他抓起陶罐,双手捧着,慢慢推向裂缝。就在罐口触到那层光膜的瞬间,一股阻力传来,像是有无数细丝在拉扯。他咬牙,往前一送——
陶罐没入其中,蓝光猛地收缩,随即“啪”地一声,裂缝闭合,玉佩落回石台,滚了两圈,停住。
房间里安静下来。
李慕白瘫坐在地上,喘着气,额头全是汗。成功了?
他伸手碰了碰玉佩。几秒后,一丝极微弱的青光从内渗出,沿着纹路爬行,最终凝成一个小小的符号——像是一片叶子,中间有个缺口,正缓缓愈合。
他笑了:“收到了。”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备份种子去了村东那片盐碱地。土硬得像铁板,往年连草都难长。他亲手挖坑、埋种、浇水,动作慢得像个老农。
第三天下午,第一株嫩芽破土而出,叶片呈深绿色,边缘带点紫。当天夜里,就有棉铃虫爬过来啃食。
第二天一早,地上躺了七八条死虫,硬邦邦的,一碰就碎。
“真管用。”苏婉清蹲在田边,捏起一片叶子,“这叶子摸着还有点温。”
“那是能量反应。”他说,“虫子一碰,植物就释放毒素,自己还能保温。”
消息传得飞快。中午刚过,村里喇叭就响了:“全体社员注意!今天下午三点,村委开会,主题:抗虫棉推广!”
会场挤满了人。有人兴奋,有人怀疑。一个老农举着手里的普通棉苗:“你说这新种厉害,可它从哪儿来的?总不能天上掉下来吧?”
李慕白没急着回答。他从布袋里拿出一小盆抗虫棉,放到桌上,又让王铁柱提来一笼活虫。
“眼见为实。”他说,“谁不信,现在就可以放虫。”
没人动。最后是个半大小子跑上来,抓了两条虫子扔在叶子上。不到半分钟,两条虫抽搐几下,不动了。
全场哗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村口。车门打开,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四十来岁,皮鞋锃亮,手里拎着公文包。
他找到老支书,低声说了几句,递上一张名片。老支书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转身去找李慕白。
“城里来的。”他压低声音,“说是跨国种子公司代表,想跟你谈谈收购的事。”
“多少钱?”
“十亿美元。”老支书咽了口唾沫,“现金,一次性付清,专利全归他们。”
李慕白笑了:“那他们有没有说,拿这钱打算干啥?”
“说是要全球独家运营,定价权归他们。”
“那就是想卡咱们脖子。”他摇头,“告诉他们,不卖。”
“你不考虑考虑?这可是十个亿!”
“我考虑过了。”他站起来,走到台前,举起那盆棉苗,声音不大,但整个会场都听清了:“这玩意儿不是生意,是救命的东西。去年蝗灾,多少人家颗粒无收?今年虫害提前,多少棉花烂在地里?现在我们有了不怕虫的种,为啥要藏着掖着?”
他顿了顿,扫视人群:“从今天起,谁想种,来村委会领种。不限量,不收费,教会你怎么育苗,怎么防病,怎么高产。唯一的条件——”
他指着远处的地窖方向,“别让它断了根。”
掌声雷动。
那天晚上,李慕白又回到了地窖。玉佩安静地躺在石台上,但他总觉得它还在震动,很轻,像是远方传来的心跳。
他把手覆上去,闭眼。
蓝光,又闪了一下。
他睁开眼,盯着那道缝隙可能出现的位置,没动。
外面,苏婉清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地窖里,李慕白的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