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县的秋老虎还没退去，正午的阳光烤得柏油路发黏。林晓和王队长坐在停在“惠民药店”斜对面的面包车里，看着玻璃门里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拎着药袋的老人，进去时袋子鼓囊囊，出来时手里攥着现金，脸上带着既无奈又习以为常的神色，和清河县的场景如出一辙。
“你看那个穿蓝布衫的大爷，刚从县医院出来，手里那袋药至少够吃三个月。”王队长指着一个身影，声音压得很低，“进去三分钟，出来手里就多了张红票子，不用想，肯定是来卖药的。”
林晓点头，拿出望远镜——药店柜台后，穿碎花裙的老板娘正低头数钱，柜台上堆着几盒刚收来的硝苯地平片、二甲双胍，和清河县惠民药店回收的药一模一样。“清河县的惠民药店是张明的幌子，临县这几家，十有八九跟孙明有关。”她放下望远镜，想起之前审讯张志强时，他含糊提到的“临县有兄弟帮忙盯着”，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孙明早就在临县织好了套取网络。
两人没急着行动，先绕着县城转了一圈——从“惠民药店”到“康健药店”，再到“仁心药房”，一共10家药店，分布在县医院、社区门口，每家店门口都有老人拎着药袋进出。王队长假装买降压药走进“康健药店”，没两分钟就出来，凑到林晓耳边说：“老板直接问我‘是不是刚从医院开的药？吃不完能卖这儿’，还说‘价格公道，比清河县给得多’。”
“看来是明着干了。”林晓拿出手机，给技术组周凯发消息：“查临县这10家药店的工商信息，看看法人和孙明有没有关联，再查它们的医保刷卡记录，重点找‘大额虚假消费’。”
等周凯回复的间隙，林晓联系了临县纪委的同志，约定晚上七点行动——避开买药高峰，同时堵住药店老板转移证据的可能。傍晚六点半，专案组和临县纪委的人在药店附近布控，林晓盯着“惠民药店”的门，看着老板娘开始收拾柜台，心里默默倒计时。
七点一到，林晓朝队员比了个手势，几人立刻冲了进去。老板娘刚把一叠现金塞进抽屉，见突然进来这么多穿制服的人，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们干什么？我这儿是合法经营！”
“合法经营？”王队长拿出搜查证，“我们是市纪委专案组，现在怀疑你涉嫌通过回收药品、虚假刷医保套取基金，配合调查！”
队员们立刻开始搜查，柜台下的箱子里全是回收的药品，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收硝苯地平片30盒”“收二甲双胍25盒”，旁边还标着“刷医保套取5000元”。林晓拿起账本，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7月分账：孙明1.5万，刘院长1.5万，本人2万”。
“孙明是谁？刘院长是临县医院的刘伟吗？3:3:4的分成比例，是你跟他们约定的？”林晓把账本拍在柜台上，声音冷得像冰。
老板娘的肩膀抖了抖，双手绞在一起：“我……我不知道孙明是谁，这账本是我随便记的……”
“随便记？”王队长拿出周凯刚发来的工商信息，“你这药店的法人虽然是你老公，但实际出资方是孙明的远房表弟，你敢说跟孙明没关系？还有你们的医保刷卡记录，上个月有20笔‘单笔5000元’的消费，全是同一天刷的，消费明细都是‘感冒药、消炎药’，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些话像重锤砸在老板娘心上，她瘫坐在椅子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是孙明逼我的！去年他找到我，说让我回收医院开的多余药品，再通过刷医保套钱，跟他、跟县医院的刘院长按3:3:4分成，要是我不答应，他就举报我卖过期药，让我药店关门！”
“每月分成都怎么给他们？”林晓追问。
“我每月5号把孙明的那份转到他指定的账户，刘院长的那份，他会让司机来拿现金。”老板娘抹了把泪，“孙明还让我每月交5万‘保护费’，说有他在，医保局和市场监管局就不会查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药店要是关了，我们一家就活不下去了。”
“5万保护费？转账记录呢？”王队长拿出手机，“你把孙明的账户和转账时间说出来，我们核实。”
老板娘报出一串账号和时间，林晓立刻发给周凯。没过十分钟，周凯的消息就回来了：“核实了！这个账户是孙明用他妹妹的身份证开的，每月5号都能收到老板娘的转账，金额全是5万，从去年3月一直到现在，从没断过！”
林晓把手机屏幕转向老板娘，她看着转账记录，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我全交代……临县这10家药店，都是孙明牵头的，每家都跟他签了协议，回收的药品要么转卖给小诊所，要么通过康泰医药重新供应给医院，套取的医保基金，我们按比例分……”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康健药店”的队员打来电话，语气兴奋：“林姐！我们在康健药店的保险柜里，找到孙明和药店老板的协议原件，上面写着‘回收药品按市场价50%收购，套取基金按3:3:4分成，每月缴纳保护费5万’，还有孙明的签名！”
林晓心里一松——协议原件！这可是把孙明钉死的关键证据。她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老板娘，语气缓和了些：“你能主动交代，算是立功。接下来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如实说出来，包括孙明和刘院长的接触时间、地点，还有药品的流向，我们会根据你的配合程度，申请从轻处理。”
老板娘连连点头，拿出手机，翻出和孙明的聊天记录：“这是他跟我的聊天，每次分账、交保护费，他都会提前跟我说……还有上个月，他让我把回收的药品送到城郊的一个仓库，说是要转给康泰医药……”
林晓接过手机，快速翻看着聊天记录，里面全是分赃、转药的安排，没有一句废话。她把手机交给队员封存，转身对王队长说：“孙明的网算是织好了——药店分赃、收保护费、关联药品流向，证据链全齐了，下一步就能申请抓他了。”
王队长点头，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街道：“临县这10家药店，只是孙明的冰山一角，说不定其他县还有。等抓了孙明，咱们顺藤摸瓜，把他的整个网络都揪出来。”
这时，周凯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激动：“林姐！我们恢复了孙明和这10家药店的所有转账记录，不仅有保护费，还有他给刘院长的转账，每月都有1-2万，备注写着‘咨询费’，其实就是分赃！”
林晓挂了电话，抬头看向远处的县医院——灯光亮着，像个巨大的影子。她知道，孙明、刘院长，还有藏在他们背后的人，很快就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而那些被多开药、被坑了救命钱的老人，终于能等来回公道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