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站在铁匠铺后院，目光落在灵炉旁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上。那是他前阵子跟着猎虎村猎户进山时，从一头一阶妖兽“铁脊狼”的巢穴里敲下来的——说是灵晶，其实更像块伴生矿，表层布满杂纹，内里能隐约看到一点黯淡的莹光，连最低阶的下品灵晶都算不上。可就是这东西，此刻在他眼里却比十块下品灵石还珍贵。
王猛的猎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炉膛里的蓝火稳定地跳动着，将那块精心挑选的玄铁烧得通体赤红，表面泛起流动的光泽。按照他反复推演的步骤，“锐金”灵文的轮廓已用刻刀勾勒在铁块一侧，线条流畅却略显单薄。这是因为玄铁虽坚硬，却缺乏灵气承载的底子，若只靠他自身灵力灌注，灵文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之后便会随着日常使用渐渐消散。
“必须让灵文真正‘长’进铁里。”韩烨想起谷洪残魄偶尔闪过的念头，“凡铁借灵，需有引桥。灵晶者，天地灵气所凝，虽劣质，亦可作舟。”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块劣质灵晶拿在手里，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滑感，仿佛握着一块浸在溪水里的石头。
他没有立刻将灵晶投入炉中，而是先盘膝坐在灵炉旁，运转起《聚灵诀》。这门基础心法他已练得滚瓜烂熟，灵力在经脉中流转的轨迹如同刻在骨头上一般清晰。随着心法运转，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缓缓向他汇聚，顺着百会穴涌入体内，与他自身的灵力渐渐融合，形成一股比平时更加凝练的气流。
半个时辰后，韩烨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亮芒。他拿起那枚劣质灵晶，另一只手握住淬了冷水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刮去表层的杂石。刀刃划过，石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更纯净些的部分——那点黯淡的莹光似乎亮了些许，像远处农家窗台上的油灯。
“咔嚓。”刻刀不小心碰到一块较硬的杂质，灵晶边缘崩裂了一小块。韩烨心头一紧，连忙停手。他这才意识到，哪怕是劣质灵晶，也远比寻常石头娇贵。他换了把更小巧的锥子，屏住呼吸，一点点剥离杂质，动作轻得像在给初生的雏鸟梳理羽毛。
日头爬到头顶时，灵晶终于被处理干净，变成一块指甲盖大小、通体泛着淡白微光的晶体。韩烨捏着这块小晶体，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走到灵炉前，看着炉膛里已经软化到恰到好处的玄铁，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注入右手。
按照《天工造物录》里记载的“融晶法”，他没有直接把灵晶扔进火里——那样只会让灵晶瞬间化为飞灰，灵气四散。只见他左手控制风箱，将炉火烧得更旺了些，右手则捏着灵晶，缓缓靠近那块赤红的玄铁。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他脸颊生疼，额头上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蒸发成白汽。韩烨紧盯着灵晶与玄铁的距离，当两者相距约莫三寸时，他感觉到灵晶里的灵气开始躁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就在这时，他右手猛地发力，将自身灵力凝成一道细细的丝线，像根绣花针般刺入灵晶。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颤从灵晶里传出，那块淡白的晶体瞬间亮起，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韩烨不敢耽搁，借着这股躁动，将灵晶按向玄铁表面。当两者接触的刹那，他同时松开了灵力丝线——不是放任不管，而是转为引导。
灵晶在高温和灵力的双重作用下开始融化，像一滴落在烧红铁板上的雪水，迅速渗入玄铁内部。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随着灵晶的融入，玄铁表面原本赤红的光泽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而韩烨之前刻下的“锐金”灵文线条，竟像活过来一般，开始贪婪地吸收着灵晶散逸的灵气，线条边缘泛起了毛茸茸的金光。
“成了一半。”韩烨心中一喜，随即提起锤子，趁着玄铁未凉，开始了最后的锻打。这一次，他的锤子落下得极有章法：每敲一下，都伴随着一次灵力的精准注入，将那些散落在玄铁内部的灵晶灵气，一点点往“锐金”灵文和新刻画的“破甲”灵文处引导。
“破甲”灵文比“锐金”复杂得多，需要三道交叉的弧线包裹住一个尖锐的三角，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韩烨的锤子落在玄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节奏均匀得如同心跳。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白烟，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锤子与铁块接触的那一点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灵晶的灵气在他的引导下，如同一条条金色的小蛇，顺着锤击的震荡钻进灵文的线条里。“锐金”灵文的金光越来越亮，而“破甲”灵文的三角尖端，也开始透出一点刺目的锋芒。两道灵文的线条在玄铁内部交织、勾连，形成一个简单却稳定的循环——这意味着，它们不再是孤立的符文，而是能相互滋养、共同作用的整体。
当最后一锤落下时，韩烨猛地拉起风箱，将炉膛里的蓝火压下去大半。他用长钳夹住那块已经成型的猎刀，迅速浸入旁边的冷水桶里。
“滋啦——”
白烟腾起，伴随着一声清越的嗡鸣，猎刀在水中微微震颤，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韩烨没有立刻将刀取出来，而是继续运转《聚灵诀》，引导着残留在刀身里的灵气彻底沉淀。直到水面恢复平静，他才伸手将猎刀捞出。
阳光下，猎刀的刀身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色，却又隐隐透着金属的冷光。最让人惊叹的是刀背处，两道淡金色的纹路清晰可见：一道如同流动的光带，那是“锐金”灵文；另一道则像蓄势的兽爪，正是“破甲”灵文。两道纹路在刀柄附近交汇，形成一个小小的节点，那里的金色最浓，仿佛有光在里面流转。
韩烨握住刀柄，一股比之前那柄短刀强烈数倍的灵气共鸣传来，顺着手臂直抵心口。他挥刀对着旁边一块废弃的铁块劈去，刀刃未及接触，铁块表面就裂开了一道细纹——这是灵文引动的气劲。
“成了。”他喃喃自语，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这块劣质灵晶几乎耗尽了所有灵气，此刻掉落在地，已经变成一块毫无光泽的顽石。可他一点也不心疼，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炼器之路才算真正跨过了“凡”与“灵”的界限。
风从铁匠铺门口吹进来，带着前院吴昊劈柴的木屑味。韩烨将猎刀小心地擦拭干净，用一块软布包好，等着三日后王猛来取。他不知道这把刀会在王猛手里创造出怎样的战绩，但他清楚，这柄凝聚了他心血与灵晶之力的猎刀，绝不会辜负“灵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