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梁柱上还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蛛网在角落结了一层又一层，唯有中央的石桌被擦拭得还算干净，上面摆着三只粗瓷茶杯，热气正从杯口袅袅升起。
墨长老刚说到当年血影门突袭的惨烈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转向殿门口。韩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绿衣裙的少女端着茶盘，正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殿内沉重的气氛，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两支简单的木簪，脸上未施粉黛，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清澈，像浸在泉水中的黑曜石，带着与这萧索紫云阁格格不入的灵动。她走到石桌前，将茶杯一一摆好，指尖纤细，却能看到虎口处淡淡的薄茧——显然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
“墨爷爷，茶来了。”少女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意味，目光在韩烨身上停顿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韩烨这才注意到她的修为——真灵境一品，在普遍是老弱病残的紫云阁，竟已是最年轻的修士。他能感觉到，少女体内的灵气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运转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显然修炼的功法并不普通。
墨长老的脸色缓和了些许，点了点头：“凌玥，这位是韩烨小友，从下界而来，身负谷洪阁主的传承。”
“韩大哥好。”被称作凌玥的少女连忙行礼，动作标准却带着几分青涩，再次抬头时，眼中的好奇再也藏不住，像小鹿一样打量着韩烨，“我叫凌玥，是阁中……目前最年轻的弟子。”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显然是想到了阁中曾经的盛况。韩烨心中微动，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与韩玥相似的坚韧——即使身处困境，眼中也从未熄灭过希望的火苗。
“凌玥姑娘客气了。”韩烨颔首回礼，目光落在她端茶的手上。那双手虽然纤细，却稳得惊人，即使偏殿的风从破窗灌入，吹得茶盘微微晃动，她的指尖也没有丝毫颤抖。
墨长老轻咳一声，打破了殿内的沉默：“凌玥是当年阁中首席大弟子的遗孤，那场浩劫中，她师父为了护她，被血影门的人……”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凌玥的眼圈瞬间红了，却用力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强笑道：“墨爷爷，韩大哥，快喝茶吧，这是用后山最后几株凝露草泡的，对恢复灵力有好处。”
韩烨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茶香中果然带着熟悉的凝露草气息，与韩玥在凡界栽种的那株颇为相似，只是灵气更浓郁。他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温润的气流顺着喉咙滑下，缓缓融入丹田，让之前修复量天尺时消耗的灵力恢复了些许。
“多谢凌玥姑娘。”韩烨真诚道谢。在这样的困境中，还能拿出如此珍贵的灵草待客，足见紫云阁虽败落，却仍保留着待客之道。
凌玥被他一谢，脸颊更红了，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小声说：“韩大哥，你真的是从下界来的吗？我听师父说，下界的灵气很稀薄，修炼很不容易……”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带着少女的天真与好奇：“你见过谷洪阁主的真容吗？他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能一剑劈开三座山？还有还有，你修复量天尺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功法呀？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用那么……那么特别的方式修复灵器……”
墨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阻止她，眼中反而带着一丝欣慰。自从阁中衰败后，凌玥就很少像这样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了，多数时候都在默默修炼，或是帮着照顾其他老弱修士，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韩烨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的沉重消散了不少，笑着回答：“下界的修炼确实不易，但那里的人都很努力。谷洪阁主的风采，我只在传承中见过片段，却足以让人敬佩。至于修复灵器的方法，是一门叫做《天工造物录》的功法，或许……与你们仙界的法门不太一样。”
他没有说得太详细，毕竟《天工造物录》的来历牵扯甚广，在没有完全了解紫云阁的处境前，不宜全盘托出。
凌玥却听得眼睛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天工造物录》？好特别的名字！韩大哥，你以后能教我吗？我也想修复阁里的那些破损灵器，说不定……说不定修复好了，大家的实力就能提升一些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盼，眼神却异常坚定。
韩烨心中一动，看着少女眼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曾经在猎虎村，为了保护弟弟妹妹而拼命修炼的自己。他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自然可以交流一二。”
凌玥立刻欢呼起来，脸上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瞬间照亮了这破败的偏殿。
墨长老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轻轻抚着胡须，没有说话。或许，这个从下界来的年轻人，真的能给紫云阁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