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指尖拂过纳灵袋表面流转的灵纹，袋口开合间，十丈见方的虚空在日光下若隐若现。这是他耗费三日心血炼成的第一件仙界中阶灵器，幽冥铁特有的暗紫色光泽在灵纹勾勒下泛着冷冽的光晕，远超同阶储物灵器的空间容量，足以让地冥域的修士侧目。
“此袋虽好，却不能轻易暴露紫云阁的底细。”墨长老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枯瘦的手指叩了叩腰间的旧皮囊，“黑骨城鱼龙混杂，天罗域的眼线或许就藏在坊市的某个角落。三个月的试练期才刚开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韩烨将纳灵袋收入袖中，目光掠过阁外断壁上新生的青苔：“正因如此，才更需借坊市探探路。地冥域的灵晶流通、势力分布、乃至天罗域的影响力，都得亲眼看了才知道。”他转身看向凌玥，后者一袭青衫束着长发，腰间佩剑已被吴昊新淬的灵铁重新打磨过，“你带着赵虎和林小莲同去，三人皆是真灵境初期，寻常散修不敢轻易招惹。”
凌玥上前一步，接过韩烨递来的纳灵袋：“需以多少价格出售？”
“不急着定价。”韩烨指尖在石桌上轻叩，“先去最大的商会看看行情。若对方识货，自然会给出合理价格；若有恶意压价或追问来源的，便立刻抽身。记住，此行的目的不是赚钱，是摸清规则。”他顿了顿，补充道，“万不得已时，不必吝惜显露实力，但绝不能提及‘紫云阁’三个字。”
赵虎是个身材魁梧的红脸汉子，原是阁中负责看守库房的外门弟子，因在妖兽袭阁时拼死护住最后一批灵草，被韩烨破格提拔；林小莲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父母曾是紫云阁修士，在天罗域来袭时战死，她虽修为尚浅，却心思缜密，擅长辨识矿石真伪。此刻两人已收拾好行囊，立在阶下等候。
“韩师兄放心，我等定不辱命。”凌玥拱手行礼，青衫在晨风中微微扬起。她看了一眼韩烨修复的炼器炉方向，炉口仍冒着袅袅青烟，那是昨夜为调试灵纹残留的余温。
三人离开后，韩烨并未返回炼器房，而是沿着阁中破损的石阶缓步上行。昔日紫云阁鼎盛时，这里曾有七十二座灵塔环绕，如今只剩断碑残垣在荒草中沉默。他在一块刻着“天工堂”的半截石碑前停下，指尖抚过模糊的字迹——那是谷洪时代专门研究炼器术的地方，据说当年八域的修士都曾来此求购灵器。
“韩师兄在忧心什么？”吴昊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提着一串刚从后山打来的“冥骨兔”，兔肉上还沾着晨露。这位从下界追随韩烨飞升的伙伴，如今已是真灵境二品，炼体术在仙界灵气滋养下愈发精进，拳头上的老茧比在凡界时厚了三倍。
“在想，一块幽冥铁能炼出纳灵袋，但若有足够的材料，能否炼出对抗天罗域的法宝？”韩烨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地冥域群山，“灰影门、万宝楼，这些势力背后，或许就有天罗域的影子。”
吴昊将兔肉扔给阶下的灵犬：“管他什么域，谁敢来捣乱，我一拳打碎他的脑袋。”他挠了挠头，“不过凌玥他们去黑骨城，真的没问题吗？听说那地方连域主府的人都懒得管。”
“有凌玥在，出事的概率不大。”韩烨转身走向炼器房，“她的心思比你我都细。倒是我们，得趁这段时间再炼几件灵器出来。墨长老给的矿脉分布图里，有处‘星纹石’矿，正好适合炼制低阶灵剑，得尽快让弟子们都配上趁手的家伙。”
黑骨城坐落在地冥域中部的一片荒原上，城墙由黑色兽骨混合冥石砌成，远远望去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城门处竖着两尊骷髅雕像，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进城的修士需缴纳十块下品灵晶，否则便会被雕像喷出的毒烟熏成枯骨。
“这地方比传闻中更阴森。”林小莲攥紧了袖中的匕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形貌怪异的修士——有的长着鳞甲，有的皮肤泛着尸斑，甚至有半人半兽的存在在街角叫卖着暗紫色的兽肉。
凌玥将斗笠的帽檐压得更低：“少看少问，直奔万宝楼。”
三人穿过喧闹的街道，脚下的石板缝隙中不时渗出黑色的粘液，散发着类似幽冥铁的腥气。路边摊位上摆着的大多是残破的灵器碎片和暗淡的灵草，偶尔有几件像样的物件，也被摊主用黑布盖着，只对眼熟的客人掀开一角。
“客官看着面生啊。”一个缺了门牙的老者凑上来，手里托着个铜盘，盘中放着几颗灰扑扑的珠子，“刚从蚀骨蚁窝里掏出来的‘蚁珠’，炼体时抹在皮肤上，能挡真灵境修士的三成力道。”
赵虎刚想开口，被凌玥用眼神制止。她从袖中摸出一块下品灵晶扔给老者：“问路，万宝楼怎么走？”
老者接住灵晶，眉开眼笑地指向街道尽头：“往前第三个岔口左拐，那栋最高的黑楼就是。不过客官要是有好东西想出手，不如先看看我这珠子……”
凌玥没再理会，带着两人快步穿过人群。越靠近万宝楼，街道上的修士气息便越强，有几人甚至达到了真灵境中期，腰间佩着的灵器隐隐散发着威压。
万宝楼的门匾是用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上面用金漆写着三个大字，笔画间流转着微弱的灵纹，显然是高阶修士手笔。两名身披黑甲的护卫守在门口，目光如电地扫过每一个进出者，他们的胸甲上刻着一只衔着元宝的乌鸦，那是万宝楼的标志。
“请出示信物，或说明来意。”左侧的护卫拦下三人，声音像摩擦的石头。
凌玥取出纳灵袋，指尖注入一丝灵气，袋口瞬间展开一道丈许宽的空间裂缝，露出里面放置的一块测试用的青石：“有上品灵器想与楼主一谈。”
护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上下打量了凌玥片刻，侧身让开道路：“三楼，王管事负责灵器交易。”
楼内比外面明亮许多，穹顶悬挂着数十颗夜明珠，将各层货架照得清清楚楚。一层摆放着低阶灵草和矿石，二层是功法玉简和妖兽材料，三层则被隔绝开来，只有持有特殊令牌的修士才能进入。
引导的侍女将三人带到三楼一间茶室，奉上泛着黑气的“冥叶茶”：“王管事正在接待贵客，请稍候。”
茶室的窗户正对着黑骨城的中心广场，广场中央竖着一根白骨旗杆，上面挂着数十颗头颅，据说都是违反坊市规矩的修士。凌玥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忽然低声道：“注意右侧屏风后，有人在窥探。”
赵虎猛地握紧腰间的刀，被凌玥按住手背。林小莲则假装观赏墙上的字画，眼角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一道灰影。
片刻后，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修士推门而入，脸上堆着油腻的笑容：“在下王奎，忝为万宝楼管事。听说姑娘有上品灵器要出手？”他的目光在凌玥身上打转，尤其注意到她腰间佩剑的灵纹——那是韩烨昨日刚为她刻上的防御灵纹，虽不显眼，却瞒不过行家的眼睛。
凌玥将纳灵袋放在桌上：“王管事自己看吧。”
王奎探手接过，起初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可当他注入灵气看清袋内空间时，瞳孔骤然收缩：“十丈见方？中阶纳灵袋竟有如此容量……这灵纹排布，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管事只消说，能出多少价。”凌玥语气平淡，指尖始终没离开茶杯。
王奎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三千上品灵晶。”他打开盒盖，里面的灵晶堆叠如小山，散发着浓郁的灵气，“这价格在地冥域，已是极限。”
凌玥瞥了一眼灵晶，心中暗惊——韩烨预估的价格是两千左右，没想到竟能多出三成。她不动声色地将纳灵袋推过去：“成交。”
王奎大喜过望，连忙将灵晶盒推过来，手指在纳灵袋上反复摩挲：“姑娘若是还有此类灵器，万宝楼愿长期收购，价格还能再议。不知这炼器大师是哪位前辈？可否引荐一二？”
“大师性情古怪，不愿见外人。”凌玥收起灵晶盒，起身道，“若有新灵器，自会再来。”
王奎还想追问，却见凌玥三人已快步走出茶室，他望着桌上的纳灵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被精明取代。他转身走向内室，那里有一道通往四楼的暗门——楼主正在上面等着消息。
离开万宝楼时，日头已过正午。凌玥三人不敢耽搁，沿着原路返回，只是在经过城门时，赵虎发现那两个护卫看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好像被盯上了。”林小莲低声道，她看到街角有个披着灰袍的修士，从万宝楼出来后就一直跟在后面。
凌玥脚步不停，声音却冷了下来：“别回头，穿过前面的乱葬岗，到了荒原他们就不敢追了。”
乱葬岗里堆满了白骨，空气中弥漫着尸气，几只秃鹫在低空盘旋。刚走进岗子深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三位留步，那纳灵袋卖了好价钱，不如分兄弟一杯羹？”
三个手持弯刀的修士从白骨堆后跳出来，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修为竟已达到真灵境中期。
赵虎怒喝一声，拔刀便砍：“找死！”
独眼龙侧身避开，弯刀带着黑气劈向赵虎的脖颈：“区区真灵境初期，也敢在黑骨城逞强？”
凌玥眼神一凛，腰间佩剑瞬间出鞘，剑光如练，直刺独眼龙的面门。她刚突破真灵境三品，灵力虽不及对方深厚，但剑法却带着韩烨指点的《破妄剑经》精髓，专破旁门左道的邪术。
“叮”的一声脆响，独眼龙的弯刀被震开，虎口发麻。他又惊又怒：“没想到这小娘们有点本事！”
另外两名修士见状，挥刀攻向林小莲。少女虽修为较弱，却异常冷静，从袖中摸出几颗韩烨炼制的“爆炎珠”，反手掷向对方。爆炸声中，两人被气浪掀飞，身上的黑袍燃起幽火。
独眼龙见同伴吃亏，怒吼着扑向凌玥，弯刀上黑气大盛，显然动用了某种秘术。凌玥不慌不忙，剑尖在虚空划过一道灵纹，正是韩烨新教的“锁灵式”，剑光瞬间化作锁链，将独眼龙的弯刀缠住。
“这是……紫云阁的灵纹术？”独眼龙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凌玥心中一动，下手却更狠，剑光暴涨，直逼独眼龙咽喉：“知道就好，滚！”
独眼龙哪敢再战，虚晃一招，带着受伤的同伴狼狈逃窜。凌玥望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紧锁——对方竟能认出灵纹术，看来紫云阁的底细，在黑骨城并非无人知晓。
“凌师姐，我们快走吧。”林小莲拉了拉她的衣袖，乱葬岗深处传来妖兽的嘶吼。
凌玥点头，目光扫过独眼龙消失的方向，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加快脚步，手中的灵晶盒仿佛有千斤重——这趟坊市之行，果然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