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陈女士中途断断续续的醒来过,偶尔会睁开眼睛,跟她说话她也会有点反应,但已经无法表达,然后又睡过去。
林倪每天早上会跟着来医院看一下,然后买菜回家给这帮小孩做饭,哄着他们吃完,还要充当心理医生开导开导他们。
李落殇整个人一直紧绷着,回去睡觉也只是闭眼休息或者睡不安稳,一夜醒来四五次。
这天下午,陈女士人迷迷糊糊清醒过来,能清晰的吐字说话,不放心跟他们交待后事。
李清浅哭的凶,妈妈抓着她的手哄她,但只能轻轻的放在上面,没什么力量,“不哭了宝贝,不哭了,不哭了……”
“妈,妈,妈……”李清浅一声一声的叫着,她害怕,她舍不得,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体验过亲人的生命在消逝,她抓不住,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就害怕。
陈女士眼泪也跟着流,“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好像除了你哥交给谁都不放心,你乖,性格单纯……一定要听听哥哥们的话知道吗?”
“嗯,嗯,知,知道了,”李清浅抹掉眼泪点头。
病房里每个人的心里都很难受,都在哭,林倪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抹眼泪,陈女士看了一圈又心疼又无奈,“落殇,你过来点。”
李落殇蹲下握着妈妈的手,妈妈手很凉,他心里控制不住的在想这就是回光返照吗?心里一阵疼,抽着搅着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跟阿铭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他比你小你多让着他一些,别老是欺负人家”
“太冤枉我了,哪里舍得欺负他。”李落殇说。
“你跟贺志你们两个,闲着没事就喜欢逗人家,”陈女士说,“以为我不知道?”
贺志吸了下鼻子,手臂碰了下祁宗铭,“你怎么还告状,这么大了丢不丢人?”
祁宗铭眼泪还在眼眶里,“我没有”。
这一幕被陈女士眼尖抓到,“你看,你看,还是安然最乖,从小就老实”。
“我呀,就想现在有力气,多跟你们说说话,别哭了,都别哭了啊,许离从小就不爱哭,酷小子一个,怎么也哭的眼泪鼻涕的。”
陈女士又跟他们每个人都说了几句,最后才看向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林倪,刚开始还以为是其他病人的家属,她问李落殇这是谁。
林倪听了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是祁宗铭的妈妈,林倪,过来看看你。”
陈女士看着林倪,“谢谢,我这样子,都没办法招待你了。”
林倪拍拍她的手,“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客气话,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你家清浅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我就把她当我亲闺女看,她以后结婚生孩子我都会帮忙照顾,你放心。”
陈女士听到这话忽然眼睛酸涩,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虽然几个哥哥都很疼她,但到底都是男人,有些事他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照顾。
眼泪从她眼尾流下,“谢谢,谢谢,谢……”,说着意识开始模糊又陷入昏迷。
这次之后陈女士就再也清醒过,第三天晚上,病床旁边的仪器突然滴滴滴的响,心跳检测仪上跳动的曲线越来越高,越来越急,最后屏幕赫然拉成一直线,警报器伴随红光在响。
值班医生披衣冲出值班室,护士们也匆匆赶来把陈女士推进手术室。
李落殇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给家里打电话把他们都叫过来了,凌晨五点,手术门开了,医生走出来看着他们摇头,“尽力了”。
李落殇左耳鸣叫,右耳反复听到医生那句“尽力了”。
没有被抢救过来,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妈妈了。
走廊里只剩一片压抑的哭泣声,林倪把李清浅搂在怀里安慰。
李落殇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听不到任何声音,是祁宗铭晃了他一下耳中才模模糊糊听到声音。“怎么了?”
李安然说:“我去养老院接爷爷回家,这边的事你……”
“嗯,看情况说,爷爷年纪大了。”李落殇说。
李落殇现在脑子有点懵,办理死亡证明?打电话给殡仪馆?
祁宗铭蹲在他旁边帮他顺着背,林倪走过来手放在他肩上,“孩子,通知家属了吗?先通知家里人,你的舅舅,姨妈,外公外婆……”
“家属?没有了。”李落殇低声说。
林倪和祁宗铭愣了一下,是啊,在医院这么多天有家属早来了。
这边的白事一般要办五到七天,需要请先生来家里吹唢呐,林倪一直待到事情结束那天才走,祁镇南第二天中午来过一次,晚上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这几天祁宗铭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李落殇起床他起床,李落殇吃饭他吃饭,李落殇忙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帮忙或者打下手,祭奠的人多多少少有点看出来了。
爷爷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就他们几兄妹轮着守夜。
第五天了,明天就结束了,李落殇站在阳台看楼下,超度的先生也已经收拾东西走了,亲戚们也都走了,空落落的,他没有事情可忙了。
人一但闲下来所有的情绪就会扑面而来,好的,坏的都后知后觉地泛了上来,李落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祁宗铭拉他回房间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胳膊越过李落殇的后背,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手掌覆住他的脑后,“宝宝,我在呢,我在呢,我在呢宝宝……”
李落殇搂着他的腰,哭了。
祁宗铭愣了一下,他以为李落殇不会哭,他一向冷静,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祁宗铭没见他哭过,或者说李落殇没在他面前哭过。
“宝宝?”他有些慌了神李落殇越哭越难过,听得他心脏跟着抽疼,靠着他的身体在发抖,原来他听不得李落殇的抽泣,见不得李落殇流泪。
人是需要发泄情绪的,他没有劝他别哭了,只是不停的抚着他的背,亲他的额头,碰碰他的嘴唇。
李落殇的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把祁宗铭的整个肩膀前胸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