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秦昊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宣告，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风蹄部落每一个半人马的头顶，将他们脑中那根名为“常理”的弦，彻底轰断。
篝火的噼啪声，风吹过草原的呜咽声，数千半人马沉重的呼吸声，此刻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秦昊那句余音未绝的“谁敢不服”，在每个人的耳蜗里反复回荡。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那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他们即将处死的“废物王”，一个孱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人类。
另一个，是他们部落的骄傲，是无数年轻勇士梦中的月光女神，是风蹄部落的第一高手，月蹄·露娜。
而现在，这个废物王，用他那只在半人马看来瘦弱无力的手，紧紧抓着他们女神的手臂。他的姿态，与其说是宣告，不如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
月蹄·露娜彻底懵了。
她的身体僵硬如石，大脑一片空白。被秦昊抓住的手臂传来一阵温热，那温度仿佛带着电流，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想挣脱，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是谁？她是月蹄家族的继承人，是王室最忠诚的守护者。她的枪，只为王而战。她的荣耀，与部落同在。可现在，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她打心底里瞧不起的王，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宣布为……王后？
羞愤的红晕从她雪白的脖颈瞬间蔓延到耳根，她银色的眸子里怒火升腾，几乎要将秦昊吞噬。
“你……放手！”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哗——”
人群终于从石化中惊醒，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这个人类真的疯了！”
“他在亵渎！他在亵渎我们的露娜大人！”
“杀了他！这个无耻之徒！他凭什么玷污我们的女神！”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长老石蹄·博罗斯。他的老脸先是因震惊而扭曲，随即被狂怒染成猪肝色。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就是为了将秦昊钉在耻辱柱上，让他像条狗一样被处死。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条“死狗”在临死前，竟敢反咬一口，而且咬得如此惊世骇俗！
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在践踏整个长老团，乃至整个风蹄部落的尊严！
“秦昊！”大长老的怒吼声如同滚雷，“你罪加一等！不但不知悔改，还敢当众羞辱部落的功勋护卫！来人，给我把他拿下！连同这个被玷污、失去荣耀的女人，一同拿下，打入地牢！”
他特意加重了“被玷污”和“失去荣耀”这几个词，用心何其歹毒。这不仅是要杀了秦昊，更是要彻底毁掉月蹄·露娜在部落中的声望。月蹄家族是王室最坚定的拥护者，毁了露娜，就等于断了王室最后一支臂膀。
随着大长老一声令下，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卫兵们眼中凶光大盛。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卫兵队长，他们本就爱慕露娜，此刻更是义愤填膺，觉得自己的女神受到了奇耻大辱。
“保护大长老！拿下罪人秦昊和叛徒露娜！”
“锵！锵！锵！”
数十把雪亮的长刀出鞘，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场中的两人。包围圈，正在一步步缩小。
露娜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知道，大长老的诛心之言已经生效。她看着那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此刻却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想要拔枪，却又不知道枪尖该指向谁。指向秦昊？他是王。指向同胞？他们是部落的战士。
忠诚与荣耀，在这一刻，变成了绞在她脖子上的绳索。
就在她心神大乱，即将被绝望吞噬之际，耳边却传来秦昊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
“月蹄·露娜。”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钻进她的耳朵。
露娜猛地转头，对上了秦昊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如夜空，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光芒。仿佛眼前的刀山火海，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
“作为我的王后，”秦昊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你的第一个职责，就是保护你的王。拔出你的枪，挡在我的身前。这是命令。”
命令？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露娜脑中的迷雾。
是啊，他是王。无论他多么废物，多么不纯，在新的王诞生之前，他就是风蹄部落唯一的王。而她，月蹄·露娜，曾对着部落的图腾圣火立下过血誓，此生将永远效忠王，无论王是谁，无论面对何种境地，都将以生命扞卫王的尊严。
保护王，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天职。
大长老可以审判他，但不能在审判未完成时，以罪人之名，行私刑之实。当卫兵的刀指向王时，她这个王室护卫，就必须做出选择。
忠于部落的传统，还是忠于王的命令？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般的枪鸣，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一杆银色的长枪，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被露娜从背后抽出，横在身前。枪尖上吞吐着淡青色的风系斗气，锐利的锋芒直指步步紧逼的卫兵们。
她一言不发，默默地向前踏出半步，用自己的身体，将秦昊完全护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就是她的回答。
时间，再次静止。
所有半人马都看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月光女神，风蹄部落的第一高手，竟然真的选择了保护那个废物王，与整个部落卫队对峙！
大长老石蹄·博罗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露娜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好！好一个月蹄家族的忠诚！你们这是要为了一个人类废物，背叛整个部落吗？！”
露娜紧咬着下唇，没有回答。她的内心同样在天人交战，但握着枪的手，却稳如磐石。
秦昊站在她的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赌对了。
赌的就是月蹄·露娜那份刻板到近乎愚蠢的忠诚。
“大长老，你似乎忘了，”秦昊的声音从露娜身后悠悠传来，带着一丝嘲弄，“我，秦昊，风蹄部落的现任王，还站在这里。我的王帐，就在那边。按照祖制，王的营帐，是部落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在我退位或是被公正裁决之前，任何人都无权擅闯。”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慑全场。
“现在，我要和我的王后，回到我们的王帐。谁，敢拦路？”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露娜的后背，示意她后退。
露娜身体一僵，但还是顺从地，一步一步地，护着秦昊向着不远处那顶象征着王权的巨大营帐退去。
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祖制，是半人马部落的根基。王的营帐确实拥有神圣的豁免权。在大长老的煽动下，他们可以对“废物王”秦昊不敬，甚至可以拔刀相向。但冲击王帐这个罪名，却是他们谁也承担不起的。这等同于叛乱。
大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自己用来逼宫的祖制，此刻反倒成了秦昊的护身符。
“还愣着干什么！”他对着卫队低吼，“给我围起来！把王帐给我围个水泄不通！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信，他们不吃不喝，还能在里面待一辈子！”
“是！”
卫兵们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巨大的王帐包围了起来，刀枪出鞘，火把通明，形成一个插翅难飞的铁桶阵。
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秦昊神色自若地走进了王帐的阴影中。在他身后，手持长枪、神情复杂的露娜，也随之没入了黑暗。
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