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丹恒和穹走到深坑边缘,看着下方似乎已经沟通完毕、氛围复杂的几人——布洛妮娅和希露瓦一左一右搀扶着虚弱不堪的可可利亚站了起来。
三月七双手叉腰,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哇哦……这次开拓之旅,可真是……太不容易啦!”她转向丹恒和穹,声音充满纯粹的喜悦和自豪,“丹恒、穹!我们成功啦!星核也被穹你稳稳封印了!这下子,这个世界的危机,总算是彻底解除了吧?”她大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丹恒的目光扫过依旧呼啸的风雪,以及远方若隐若现的裂界痕迹,声音平静务实,如磐石般沉稳:“…风雪凌厉,难以骤停。”他看向三月七,解释道,“「星核」封印之后,引发寒潮的根源被切断,恶劣的气候会逐渐缓解,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顿了顿,继续道:“裂界失去了星核持续供能的恶性扩张动力,蔓延会被遏制。但已经形成的裂界区域,不会凭空消失。”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布洛妮娅和可可利亚身上,带着深沉的期许,“雅利洛-VI,获得了重获新生的契机。但这生机能否真正勃发,未来的道路如何开拓、裂界如何清理、家园如何重建……这些,都需要依靠贝洛伯格人民自己不懈的努力和智慧了。”
穹听着同伴的话,金色的眼眸转向正飘在自己肩膀上方、悠闲享受“沙发”和“葡萄汁”的星。他直接开口,语气平和:“星,这边事情基本算完美解决了,星核也交给丹恒了。换回来吧?”
星慵懒地晃了晃手中由意念凝聚的“杯子”,里面紫色的“葡萄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慵懒:“不要,我还没吃够。刚才精神上配合你战斗,有点累了,让我再休息享受一下。”
穹看着星那副惬意放松的样子,无奈地提醒:“可是累的是你的身体啊?我现在控制着,消耗的体力精力不还是你的身体在承担?”
星毫不在意,吸溜了一口“果汁”,声音更加放松:“那就先让我的精神好好享受一下吧。身体的事,晚点再说。”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更舒服了。
穹看着星这副油盐不进、只想享受的样子,只能在心底无奈叹气,面上没再坚持。算了,她想休息就让她休息会儿吧。
一旁的三月七将这对共生体的交流全程看在眼里,看着星那惬意的灵魂状态和穹无奈的表情,忍不住捂着小嘴偷笑。丹恒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仿佛早已习惯。
这时,布洛妮娅、希露瓦和勉强站稳的可可利亚,将目光投向了坑边的三位开拓者。
布洛妮娅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她微微欠身,声音清晰郑重:“各位来自星穹列车的开拓者……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贝洛伯格……恐怕真的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的目光尤其落在穹身上,带着深深的敬意。
右边脸颊依然红肿高耸的可可利亚,被希露瓦搀扶着,也艰难地抬起头。她的口齿因脸颊伤势和虚弱而含糊不清,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感激、羞愧、疲惫交织——却清晰可见。她努力地、一字一顿说道:“感……谢……你们……的帮助……外……来者。” 这句“外来者”此刻已不带任何贬义。
穹随意点点头,目光扫过冰封破败的大地和眼前三位贝洛伯格的关键人物,随口问道:“嗯。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咋整?”
布洛妮娅闻言,秀气的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脸上刚浮现的轻松被沉重取代。她望向风雪中若隐若现的贝洛伯格轮廓,声音忧虑:“对于贝洛伯格来说……这场胜利,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那台「造物引擎」启动,还有……星变身的巨大存在引发的震动……城里居民一定都察觉到了。巨大的疑惑、恐慌和猜测必然笼罩着整个城市。”
“许多被掩埋的真相需要公开,许多残酷的现实需要解释……”她的声音透露出迷茫和压力,“比如星核的存在,比如母亲大人……曾经的决策,还有裂界的真实威胁……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所有人接受这一切。真相太过沉重,历史的伤疤被揭开,可能会带来更大的混乱和痛苦。” 她看向母亲和希露瓦,似乎在寻求支持。
穹听着布洛妮娅的忧虑,撇了撇嘴,用一种近乎吐槽的语气,直言不讳:
“还能咋办?有啥说啥呗,全抖出来!”他语气轻松得像聊天气,话却像锋利的冰镐。
“我说你们贝洛伯格这规矩也真是够够的了。”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就那破星核,祸害了多少代人?结果呢?每一代就只告诉下一任大守护者一个人?哦,合着其他人都不配知道是吧?”
他指了指脚下土地,又指指丹恒收好的星核:“那些以前研究这玩意儿的资料呢?封存?锁起来?当传家宝还是陪葬品啊?结果就是每一代新上任的,都得从零开始,重新研究这破玩意儿?重新踩一遍前人掉过的坑?搞不好还掉得更深?”
穹的语气充满对低效的不理解:“纯粹是浪费时间,瞎折腾!要是早点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集思广益,说不定早八百年就搞定了,还用拖到现在,差点玩完?”
他看向布洛妮娅,眼神像看奇葩:“‘存护’?听着高大上。但光靠一个扛着‘大守护者’名头的人喊口号就能成?累死她也扛不住!”
“要我说,‘存护’这俩字,得刻在每一个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心里才行!” 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直白的力量,“不管是铁饭碗的铁卫,还是挖矿的工人,捣鼓机器的工匠,开旅馆的老板……都得明白自己在‘存护’什么,为什么‘存护’,要面对什么玩意儿!把大家当傻子蒙在鼓里,活在虚假‘安全’里,真遇到事儿了,除了抓瞎等死还能干嘛?自己骗自己,骗到最后,死得更快更惨!”
“记住那些失败,记住蠢事,不是为了打谁的脸,是为了别再犯第二遍!” 穹总结道,带着点不耐烦,“老想着‘存护’过去的荣光有啥用?那玩意儿能吃还是能保暖?看清脚下的坑,才能走稳以后的路。就这么简单个道理,非得搞得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累不累啊?”
布洛妮娅被穹这连珠炮似的、毫不客气的吐槽惊得微微张嘴。那些她隐隐感觉到、却从未如此清晰直白被剖析出来的制度弊端,被穹用最尖锐、最接地气的方式点破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和打破旧制的决心在她心中燃烧。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从迷茫瞬间转为无比清明和坚定,甚至带着破釜沉舟的锐气。她用力点头,声音清晰有力:“您说得对!非常…非常对!这种将真相和重担只压在一个人肩上的方式,本身就是错误的根源!‘存护’需要的是所有人的眼睛和力量!隐瞒和隔离,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她看向可可利亚,又看向希露瓦,最后目光灼灼地望向贝洛伯格方向,“我会打破这个陈规!我会将真相,连同过去的错误和教训,都告知所有贝洛伯格人!我们一起面对未来,共同承担‘存护’的责任!”
被希露瓦搀扶着的可可利亚,听到穹那番犀利吐槽,身体剧烈晃了一下,全靠布洛妮娅和希露瓦支撑才没摔倒。穹那句“每一代就只告诉下一任大守护者一个人?其他人都不配知道是吧?”和“每一代新上任的,都得从零开始,重新研究这破玩意儿?重新踩一遍前人掉过的坑?”像两记无形的耳光,比希露瓦的物理耳光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极度的羞耻和悔恨几乎将她淹没。本就肿胀的脸上惨白一片,嘴唇颤抖着,最终只能发出极其微弱、充满了无尽苦涩和自嘲的嘶哑声音:“……是……是……愚蠢……我们……都……太……愚蠢了……”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希露瓦听着穹那毫不留情、充满嫌弃的吐槽,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最终化作一声极其复杂、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轻笑:“呵……” 她搀扶着可可利亚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作为被这个“只告诉大守护者”制度排除在外、甚至因此被牺牲的“外人”,穹的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深深地、带着无尽感慨和一种“终于有人说出来了”的释然,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