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司的判官们无声地忙碌起来。
他们动作专业而迅捷,如同处理一件寻常公务,熟练地为地上那四个肢体残缺、精神彻底崩溃的药王秘传骨干进行紧急包扎和禁锢,确保他们在被押入幽囚狱的途中还能维持生命体征。
为首的判官女子上前一步,她的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穹身上,微微颔首,声音清冷而平稳:
“十王敕使「寒鸦」,列名拘、锁、刑、问四位判官之末。奉将军之令,前来接管要犯。有劳。”
穹操控着星的身体,随意地点了下头:“嗯。我是星。人交给你们了,手续办完,我就先走了。”他只想赶紧结束这摊麻烦事。
寒鸦的目光掠过地上那四个因相互撕扯而伤上加伤的家伙,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他们为何……要相互撕扯至此?”
不等穹回答,地上神志模糊的紫月季等人仿佛被触及了最深的恐惧,争先恐后地嘶哑嚎叫起来,话语混乱却意思明确:
“是…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内讧!”
“对!互相看不顺眼!我们自己打的!”
穹闻言,轻笑一声,对着寒鸦耸了耸肩:“喏,他们自己都招了,互相看不顺眼。”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慵懒嚣张,“不过实际情况嘛,是被我打服了之后又不老实,只好让他们自己玩个游戏清醒一下。毕竟像我这种级别的人,跑来干卧底的活儿,纯属碾压局,他们吓破胆了也正常。”
他指了指紫月季:“哦对了,那个叫紫月季的,就是先前云骑派进来的卧底,叛变了。至于理由,我没兴趣问,你们自己审吧。我还要接着调查药方的事,先走一步。”
寒鸦安静地听完,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恩,有劳。阁下请自便。”
穹不再多言,操控着星的身体,转身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淡淡血腥和绝望气息的院落,朝着神策府的方向走去。
进入神策府,策士长青镞早已等候在此,见到“星”安然返回,她明显松了口气。
“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十王司那边已传来消息,行动…非常成功。”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穹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小事而已。就他们那点水平,还威胁不到我。除非药王秘传能搬出个令使,否则来多少都是送菜。”
青镞不禁失笑:“呵…你还真是…厉害得超乎想象。”她神色一正,“事情结果如何?”
“基本搞定了。魁首揪出来了,是个大人物。”穹的语气依旧轻松,“中间出了点小意外,我觉得事态等级够高,就直接发消息给将军了。详细情况他晚点会同步给你,他那边似乎已有全盘计划。”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位魁首,将军的意思是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引导她在丹鼎司把所有的药王秘传成员集结起来,再一网打尽。”
青镞的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这么快?!这前前后后才过去了多久……”
“还好吧,效率是高了点。”穹继续汇报,“另外,那个叛变的云骑卧底,执信,也就是紫月季,已经抓住了。魁首的信息就是他吐出来的,人已经被十王司带走。”
听到“执信”的名字,青镞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星,你做得对。寿瘟祸祖总是以「力量」和「生命」为饵,引诱像他这样本该前途光明的人迷失自我。”
她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你带来的情报至关重要。敌暗我明的态势正在扭转,神策府接下来的所有决策,都会因此更加精准。辛苦了。”她将约定好的酬劳递出。
穹毫不客气地收下信用点。青镞又问:“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关于执信上交的那张药方……”穹提到了关键。
青镞面露难色:“这…就已在我的知识范畴之外了。”她沉吟道,“眼下正有几位可靠的丹士驻留长乐天,能请你再跑一趟,向他们请教这张药方的细节关窍吗?唯有解析此方,神策府才能有的放矢,备制解药。”
穹点了点头,随即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对了,提醒一下,药王秘传的魁首,不是别人,正是你们丹鼎司那位德高望重的首席丹士,丹枢。她现在人也在长乐天吧?”
“什么?!是丹枢大人?!”青镞的脸色骤然一变,显然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平日确实常在长乐天的若木亭静修…”
“我明白了。”穹的语气冷静得可怕,“给你们个建议,近期尽量别碰她经手的任何丹药。若有伤员情况恶化,第一时间联系我。”
他进一步解释:“这张药方,是诱发云骑魔阴身的关键。上面有一味药材,是‘活取持明髓’。建议你们立刻派人,暗中保护在罗浮的持明族裔,特别是近期有失踪报告的,可以着重调查。”
青镞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她重重点头:“情报已记录,我即刻去安排。”
“行,”穹从座椅上起身,“那我接下来就去亲自会会这位首席丹士。既然将军已有安排,我就先去试探一番,正好,请教药方是个绝佳的理由。”
青镞郑重道:“一切小心。”
穹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神策府门外。
长乐天,鉴爻轩前。
一位身着丹鼎司服饰的狐人男性丹士正在整理药材,态度温和。
“你好,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穹说明来意:“司部青镞让我来此,咨询一份药方。”
狐人丹士接过那张写满晦涩材料的药方,仔细端详起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难以置信。
“这…这方子…若是从别处得来,我定会斥其为无稽之谈…”他抬起头,语气变得慎重,“但既是神策府之命,那此物必然非同小可。”
他无奈地摇头:“恕我才疏学浅,完全无法理解此方药理。我想,其他几位同僚恐怕也难以解读。”
他诚恳地建议:“我建议您直接去请教我们的丹士长,丹枢大人。她虽目不能视,却常能以奇诡思路另辟蹊径,配制出许多效果惊人却又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剂。她此刻应在若木亭休息,您去那里定能找到她。”
说话间,他多看了“星”几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迟疑道:“话说回来…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您看起来…十分面善。”
穹操控着星的面部表情,淡然道:“有吗?我并无印象。”
狐人丹士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声音因激动而提高了些许:“我想起来了!您是当时在广场上,未用任何丹药便平息了魔阴身症候的那位!您换了常服,我一时竟未认出!”
“嘘——”穹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星的脸上也配合地露出一个略带神秘的微笑,“我理解你的好奇,但这更像是一种…天生的‘禀赋’,而非可传授的技艺。况且…”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方:“我现在还得优先处理这份东西。另外,关于我的事,还请暂且保密。”
狐人丹士立刻捂住嘴,连连点头,眼中仍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不再多言,穹操控着星转身,朝着远处那株巨大的若木亭望去。
亭影婆娑,静谧之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暗流。
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那个方向走去。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