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左手铁钳般扣住右腕,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那只暗金手臂在掌下疯狂跳动,皮肤下凸起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从臂膀直窜脊柱深处。他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吼声,额角青筋根根暴起,汗水混着血水滑落,砸在滚烫的碎石上,嗤嗤作响。 昏死在岩石阴影下的朱温,此刻不再是唯一的目标。体内那股属于蚩尤的力量正疯狂反噬,它不再是助力,而是挣脱牢笼的凶兽,贪婪地啃噬着黄巢的经脉与意志。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灼烧着肺腑。右眼视野里,那暗金的虫影剧烈地扭曲、膨胀,几乎要撑裂瞳孔,冰冷的暴戾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他仅存的清明。 杀朱温?念头刚起,脊柱深处便传来一阵更猛烈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扯碎的剧痛。凝聚力量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暗金光芒骤然溃散。黄巢猛地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不行!强行催动力量,不等拳头落下,自己恐怕先要被这股失控的洪流从内部撕成碎片。 “休想……”他嘶哑地低语,不知是对昏迷的朱温,还是对体内咆哮的蚩尤意志。左手死死按住那狂跳的右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试图将那沸腾的力量强行按捺下去。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异色双瞳扫过朱温瘫软的身体,又死死盯回自己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退!必须先解决这个!这念头带着屈辱和不甘,如同毒刺扎进心里。放弃唾手可得的复仇,向体内这股邪力低头?但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一旦彻底失控,他将不再是黄巢,只会沦为蚩尤复生的傀儡,一个失去自我的杀戮怪物。玄音消散前那最后一点冰蓝的微光,仿佛还在意识深处微弱地闪了一下。 他猛地吸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左腿肌肉绷紧,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试图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然而,身体刚离开地面寸许,右臂骤然爆发出更猛烈的反抗!暗金光芒如沸腾的岩浆喷薄欲出,皮肤下的凸起疯狂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属虫豸要破体而出!剧痛瞬间升级,黄巢眼前一黑,膝盖重重砸回滚烫的地面,溅起一片焦黑的尘土。他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左手上,死死压制着右臂,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锁链钉在原地,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时间在剧痛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次暗金力量的冲击都像是重锤砸在灵魂上,黄巢的意识在狂暴的洪流中艰难地维持着一线清明。他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属于“黄巢”的意志力,那科举落第的不甘,那目睹民不聊生的愤怒,那聚众起义的豪情……这些属于人的情感碎片,此刻成为对抗冰冷神魔意志的唯一屏障。他不再试图站起,而是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点残存的、属于自己的玄气,如同一道微弱的堤坝,死死堵在暗金洪流最汹涌的关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很久。那狂暴的冲击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间隙,如同洪水暂时退潮。黄巢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失控的右臂狠狠按向自己小腹丹田的位置!那里是玄气本源所在,也是目前唯一能暂时束缚这股力量的囚笼! “呃——!”一声闷哼。狂暴的暗金光芒如同被强行塞回容器的凶兽,不甘地剧烈闪烁了几下,光芒骤然内敛,皮肤下凸起的纹路也缓缓平复下去。虽然那股凶戾的气息并未消失,依旧在深处蠢蠢欲动,但至少暂时被压制回了深处。剧烈的痛楚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黄巢大口喘着气,汗水早已浸透破碎的衣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岩石下。朱温依旧昏迷着,但胸膛似乎有了微弱的起伏。杀意再次涌起,但这一次,黄巢强行压了下去。右臂传来一阵阵酸麻和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里面塞进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他不能再冒险了。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彻底解决体内的隐患。朱温……就让他再多活片刻。这笔血债,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黄巢用左手撑地,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牵扯着疲惫的神经和被压制的暗金力量。他没有再看朱温一眼,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地朝着远离这片狼藉战场的阴影深处走去。每走一步,右臂袖口之下,那暗金的纹路都在皮肤下微微鼓动,留下一个冰冷而危险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