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如此残忍之事？”方多病瞠目结舌，看向那面鼓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李莲花凝视着生灵鼓，那股熟悉的香气愈发清晰：“所以这香气，是从鼓骨中散发出来的。金满堂屋中的香气、芷瑜姑娘身上的香气，都是这味道。”
苏小慵凑近闻了闻，重重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味！之前芷瑜姑娘说，这种香燃后能麻痹痛感，让人坠入极乐之境，我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竟是用生灵鼓的骨制成的。”
她说着，目光落在鼓旁的一个紫檀木盒子上，伸手拉开，里面装着些细碎的香末，“你们瞧，这里还有剩余的。”
李莲花接过盒子，凑近鼻尖轻嗅，眉头皱得更紧：“我在金满堂屋中就闻到过这味道，起初以为是芷瑜姑娘身上带的，可现在想来……”
他忽然顿住，脑海中闪过一个被遗忘的片段——师兄单孤刀的尸体上，当时也残留着半截这样的香，味道一模一样！
“李莲花？你在想什么？”苏小慵见他失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李莲花猛然回神，侧身避开她的手，语气凝重：“这南胤已消失近百年，金满堂为何会收藏如此多与南胤相关的物品？而且树人症在中原极为罕见，偏生这里接连出现，实在可疑。”
方多病眼珠转了转，忽然拍手道：“莫非他祖上就是南胤人？先前我看到他家里的红杉木就觉得奇怪，做木材生意怎么可能富可敌国，都快赶上我们天机山庄了！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此事得禀报百川院，让他们派人彻查。”
李莲花思索片刻，转头看向苏小慵，语气温和：“苏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求。那丢失的冰片上刻着南胤文，你自幼跟着万人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能否帮我翻译一下那些文字，还有冰片上的图案？”
苏小慵双手抱臂，眼眸弯成月牙，带着几分狡黠：“这个简单，不过我帮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
方多病在一旁打趣：“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要李莲花以身相许？”
“这倒也不错。”
苏小慵笑着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本来是想，让李莲花再做一顿饭来换的。”
李莲花本因二人的玩笑有些头大，听闻这话立刻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这个好说，好说。”
夜色渐深，众人离开宝库各自回房，李莲花坐在窗边，手中捏着那盒香，烛光映得他脸色晦暗不明。
归宁的反常、师兄身上的残香、南胤的冰片、残忍的生灵鼓……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笼罩其中。
归宁到底知道多少？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这些的？
还有师兄，他为何会接触到这种源自南胤的香？李莲花忽然想起，先前归宁曾提醒过他，金满堂屋中的香与师兄身上的香有些相似。
难道归宁一开始就知道这香的来历？他又是如何知晓师兄身上有这味道的？
一夜未眠，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李莲花的眉心始终未曾舒展。
他按照承诺给苏小慵做了一桌饭菜，自己却毫无胃口，独自坐在廊下，脑海中翻涌着当年的回忆。
师兄单孤刀遇难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寻找师兄的踪迹，赶到事时只见到冰冷的尸体。
存活的手下说，是金鸳盟突袭，师兄为了挡住三王让他们逃走，所以被三王所杀，这才引发了四顾门与金鸳盟那场不死不休的大战。
可笛飞声那日却说，金鸳盟的验尸手册记载，单孤刀是左胸被贯穿而死，三王中唯有阎王寻命用剑，而当时阎王寻命因犯错被笛飞声罚自负右手一个月，即便动手也该用左手，绝无可能用右手剑贯穿左胸。
难道师兄的死，真的不是金鸳盟所为？
李莲花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无论真相如何，他都必须查下去，绝不能让师兄和五十八位兄弟死得不明不白。
“李莲花！”
苏小慵吃饱喝足，提着行囊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谢谢你的饭，太好吃了！我爷爷昨日来信催我回去，你放心，冰片上的文字和图案，我一定尽快帮你查清。”
李莲花站起身，微微颔首：“多谢苏姑娘。”
苏小慵摆了摆手，眼里带了几分不舍不过还是转身快步离去。
方多病随后赶来，看着苏小慵的背影扬声喊道：“哎，走啦？不送啊！”
他转头看向李莲花，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李莲花，我昨晚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咱们喊上归宁一起闯荡江湖，多有意思！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李莲花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信烟上，语气平淡：“我在算，一般信烟要多久才能把信号传到天机山庄。”
方多病眨了眨眼，一脸疑惑：“什么信烟？”
“你小姨给你的信烟。”李莲花抬手示意了一下。
方多病脸色一沉，指着他气笑道：“李莲花，一个玩笑开三次就够了，你当真觉得我不会生气？”
李莲花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几分疏离：“我自在惯了，不爱与人相交过甚。这莲花楼不大，只能容下我二人，多一个人便是麻烦。而且我早就说过，我对查案毫无兴趣，若不是看在单孤刀的面子上，欠他一份人情，我也不会帮你。如今你的罡气已解，咱们各走各的路吧。”
“你自在惯了？你对查案没兴趣？”
方多病气极反笑，“那你还让苏小慵帮你查冰片？你是不是觉得此事危险，不想让我参与进来……”
“方少侠！”
李莲花骤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人在江湖，靠的是自己，而非每次都躲在别人身后。你说过不想做无用的富家公子，那便该先学会独立行走。这一路上，都是我替你解决麻烦，你若真想成长，就该自己去闯。”
“好啊你，原来你一直这么看我？”方多病脸色涨得通红，语气中满是委屈与愤怒。
李莲花依旧垂着眼，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廊下的风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二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曾经并肩同行的身影，悄然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