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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整个西藏海拔最低、环境最优美、气候最温和、雨水最充足、生态保存最完整的地方。
与西藏其他地方相比,墨脱四季如春,自然条件相当宜人。
它地处西藏东南部、雅鲁藏布江下游,平均海拔1200米,最低处只有115米。
车子在石头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进,白鳏点起一支烟,望着窗外,对吴斜说:“你知道吗?墨脱是全国最后一个不通公路的县。”
“是啊,”
吴斜一手扶着方向盘,目光扫过周围的景色,点头附和:“这儿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最深处。”
“在 心中,墨脱是信徒朝圣的‘莲花宝地’,也叫‘白马岗’。
某种程度上,墨脱更像是一种象征。”
白鳏也认同地点点头,望向窗外飘动的经幡和垒起的玛尼堆。
还有远处高耸的白塔。
“墨脱这地方确实让人向往。
慢慢跟我说过,有人说‘在到过墨脱的人面前不要谈路’,意思是世上没有比来墨脱更艰难的路了。”
“但游墨脱的妙处,恰恰也在这抵达的险途中。
她说她很享受这一路的艰辛,来墨脱的路上,像是一场心灵的试炼。”
“哈哈哈——”
吴斜听得笑出声:“要不我们也学 朝圣?一路跪拜过去?”
“我倒没问题,”
白鳏带着调侃的眼神看向吴斜:“可你行吗?不是我看不起你……算了,我就是看不起你。”
吴斜:“男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两人开着车,晃晃悠悠地在碎石路上慢慢行驶。
一路寻找那个所谓的“邮局”
。
在墨脱,“邮局”
其实有两种。
因为这里是个相当特殊的地方。
它常年封山,进出极其困难。
最早的时候,正规邮局只能收信,不能寄信。
直到近几年,才有了一条能通邮的小路,但邮车每周也只来一趟。
有句话叫“有人的地方就有邮政”
。
但在墨脱,邮政却很难把东西寄出去。
再加上吴斜手上那些饰品、装饰品,基本都算大件。
所以他们得先去邮政问问能不能寄出去。
如果不能,就只能找些驴友,或者托顺路的人带出去。
在墨脱这类地方,找人帮忙往外捎东西其实很常见,花上一点钱就能安排妥当。
两人原地找了一阵没结果,索性拦了个路人询问,很快便问到了邮局的位置。
他们再次发动汽车,直奔邮局而去。
停好车,白净一边抠着鼻子,一边朝吴斜投去鄙夷的一瞥:“早问人不就得了?白白多绕了半个钟头。”
“绕?”
吴斜扯了扯嘴角,“我那是观察环境好不好,懂不懂啊你?”
“对对对,就你厉害~”
白净拖长了语调,语带讥讽地瞥了吴斜一眼,目光随即落向前方那栋木屋——门正敞开着。
他朝吴斜使了个眼色,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进门后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只见正前方立着一面钢化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个中年男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电视。
一进屋,藏香的清冽与柴火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老板,寄东西。”
“哟~扎西德勒!两位是要寄点什么?”
听见白净的声音,柜台后的男人慢悠悠地起身望过来。
白净朝吴斜递了个眼神,吴斜随即上前与老板沟通。
他说明要寄的东西,又仔细问了问价格。
而白净的目光,却被柜台后那面淡绿色的墙壁吸引住了。
墙上挂着几样东西:一幅题着“鹏程万里”
的水墨画,画中是苍鹰与四个大字;三面双语锦旗,写着“拾金不昧”
“安全保险”
之类的褒奖词句;此外,还有一幅油画。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幅油画上,不由得怔住了。
那油画的笔法算不上精细,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但画中的男子却让白净一时失神——画中人侧身而立,上身是件 的衣衫,下身穿藏袍,背景是卡尔仁次山的雪峰。
他冷眼凝视前方,目光如冰,神情凛冽,浑身散发着孤高淡漠的气息。
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
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
从画布上颜料剥落的痕迹与画框的磨损来看,这幅画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吴斜和老板把所有要寄的物品分装成三个包裹,以免单个包裹过重。
一切处理妥当后,他转头看向一旁怔怔出神的白净。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淡绿色墙壁上的油画也让白鳏怔住了。
画中男子的侧脸,他不止熟悉,甚至可说是刻骨铭心。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曾注视着这张侧脸。
吴斜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盯着那幅画,声音里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老白……这难道是……”
“嗯。”
白鳏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一口。
浓浓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他眯着眼,看向一旁蹲在地上打包东西的老板:“老板……这幅画是谁画的?”
“那幅啊?”
老板抬头瞥了一眼油画,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指向邮局对面:“对面那儿!一个叫陈雪寒的人画的。”
两人同时朝老板所指的方向看去。
邮局对面是个路边的锅炉房,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往水壶里灌开水。
锅炉房里挤着一群围坐聊天的人,热气蒸腾,暖意扑面。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聚在这闲聊吹牛,确实是件惬意的事。
这景象并没有让两人觉得意外。
吴斜并不急着过去,他先处理好所有饰品,付了邮费,拿了回执单。
随后,两人走出邮局,迈步走向对面的锅炉房。
挤过人群走到门口,白鳏朝里面喊了一声:“陈雪寒!!!”
这一嗓子让吴斜嘴角一抽,莫名觉得像是地痞流氓上门找茬。
不过这也怪不得白鳏,他这人向来喜欢打扮得像个混混。
他这一喊,锅炉房里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两人身上。
吴斜心头一紧,腰杆不自觉地挺直。
他连忙挤出一脸友善的笑容,生怕被人误会是来闹事的。
人群中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眼神躲闪,语气怯懦:“我……我就是陈雪寒……”
吴斜挑了挑眉,他看起来比远处观察时年轻许多,大概是因为皮肤太黑,之前还以为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吴斜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问道:“不好意思,想问一下,对面邮局那幅油画是你画的吗?”
“是……是我画的,”
陈雪寒有些诧异地看向吴斜,“请问有什么事吗?”
吴斜瞧了陈雪寒一眼,转头瞪了白鳏,随即向他解释自己认识画里的人,想打听更多细节。
陈雪寒一听,反而更加意外:“你认错人了吧?这幅画是二十年前画的,那时候你才多大?”
吴斜一时语塞,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旁的白净见状开口:“不如和我们讲讲这幅画的来历?”
陈雪寒看了白净一眼,点了点头,似乎不想多问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说道:“这人和我没关系,我也只在墨脱见过他一次。”
他走到锅炉房门口,指向远处:“你们要是想打听,可以去那边问问!”
白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雪山上有个红色小点。
他转头问:“那是什么?”
“庙。”
陈雪寒目光悠远,“二十年前,我在那庙门口见过画里的人。”
吴斜赶紧追问:“当时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那庙有什么特别吗?”
“说不上来。”
陈雪寒摇头又点头,“按理说,那个季节,他不该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
吴斜继续问。
“不清楚,你可以去问庙里的大,他当时也在场。”
陈雪寒答道,“邮局里这幅画,是在他离开三天前画的,我用的是大剩下的颜料。”
“那是照着大的原画临摹的,原画还在他房间里。”
白鳏眯了眯眼,似乎从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有意思,事情好像又变得有趣了。
庙、油画、小哥……
啧啧,这次又是谁布的局?
这幅画出现在邮局,真是巧合吗?
他不这么认为。
邮局在墨脱,本地人很少来,外地人却常来。
而这幅油画,偏偏就挂在邮局里。
邮局对面,又刚好住着临摹这幅画的人。
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你们要去吗?带路三百块!外地人一般找不到路的。”
“行。”
白鳏眯眼点头,“你现在有空吗?”
“有。”
陈雪寒应了一声,“等我一下,我收拾点东西。”
说完转身进屋。
吴斜看向白稣,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白鳏眉头一挑,对着吴斜笑了笑:“还能怎么?咱俩又进局了呗!”
吴斜听了,倒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也许是常年身在局中,他早就习惯了被人设计。
沉默片刻,他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果然如此,一切或许都是刻意的安排。
我们终究是命运的囚徒。”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