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目视前方,刀卷了便夺狼牙棒,连斩二十余骑突进十五丈。箭矢钉满衣袍,刃痕遍布全身,此刻方知古时猛将为何要宝甲神驹。
所幸热流护体,锋镝难伤。
终于,他踏着血路来到色目将领马前。
里拉正疯狂画着十字。他亲眼目睹箭矢透体而过,刀枪刺入即滑,这根本不是凡人!
恶魔!你是地狱的恶魔!@¥%……
朱慕听不懂这串咒骂,但狼牙棒听得懂愤怒。
这一棒带着风雷,裹着怒火,犹如泰山崩顶!
这一击,势不可挡!
轰然巨响!
里拉连人带马,被砸得粉碎。
周围的色目骑士惊恐地望着浑身浴血的朱慕,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骇然。
朱慕高举狼牙棒怒吼。
无数将士齐声响应。
铁骑洪流瞬间吞没了这些色目人。
元至正十三年,大汉元年,三月二十九日。
朱慕奇袭得手,斩杀襄阳达鲁花赤艾力达。
襄阳城插上了汉王军的旗帜。
当夜,朱慕从艾力达身上搜出博罗的密信,立即命锦衣卫快马加鞭送往大都,交予哈麻。
......
元大都。
皇宫深处。
妥欢帖睦尔斜倚软榻,欣赏着殿中的舞姿。
十六名宫女正在表演天魔舞。
领舞的五人发辫垂肩,头戴象牙佛冠,身披璎珞,着大红金线裙裾。一人手持铃杵,其余四人执法器。
十一名伴舞者或束发,或戴唐巾,着窄袖衫。
乐声悠扬,龙笛、琵琶、胡琴交织,佛乐中透着几分靡靡之音。
这座专为观赏天魔舞建造的楼阁极尽奢华。汉白玉飞桥连接舞台,四壁绘满金粉壁画,乐声传出宫外,百姓皆闻。
平日无人敢打扰皇帝赏舞。
今日却是例外。
陛下!博罗谋反!
哈麻捧着密信仓皇闯入。
他夺过殿卫的金瓜锤,砸死了两名小太监。
台上歌舞的宫女和乐师吓得惊叫连连。
“朕准你们停了吗?想死就直说!继续跳!”妥欢帖睦尔阴沉着脸喝道。
乐声再度响起,舞姿却僵硬呆板,全无先前的灵动飘逸。
“博罗、脱脱,都该杀!”妥欢帖睦尔甩开信纸,对哈麻道:“去,把察罕叫来。”
“遵命!”哈麻低头一笑,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襄阳失守,脱脱和博罗的后路已断,如今连陛下也厌弃了他们……哼,他们死定了!
…………
“什么?!”
脱脱双腿一软,跌坐在椅上。
他猛地起身,冲到信使面前揪住其衣领,“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大人!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信使吓得浑身发抖。
“怎么可能……朱慕的兵马怎会突然出现在襄阳?那可是千里之遥!”
脱脱松开手,失神地喃喃自语。
身后的龚伯遂同样满脸震惊。
信使所言如同天方夜谭,朱慕竟似天神降世,凭空率军攻陷襄阳。
完了!
脱脱颓然挥手屏退信使,焦躁地来回踱步。
襄阳一失,粮草断绝,二十万大军如何再战?
他想起徐州之战时被朱慕支配的恐惧——对方同样一击命中要害,随后莫名变出数万大军,将他彻底击溃。
难道朱慕真是天命所归?难道他真能撒豆成兵?
脱脱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这已是第二次了!
“大人,所谓神兵天降必是谣传。”龚伯遂劝道,“定是艾力达叛乱给了朱慕可乘之机,他或许只派了小股人马潜入襄阳,趁乱夺城。信使说艾力达被朱慕所杀,这才是襄阳失守的主因。”
见脱脱仍摇头不语,他咬牙道:“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即便失了襄阳,我们尚有二十万大军,粮草不足便就地征调,此刻已顾不得百姓死活了。”
脱脱长叹一声。龚伯遂虽言之有理,却未亲历与朱慕之战,不知此人用兵如妖。
当年那些凭空出现的敌军,至今想起仍令他毛骨悚然。
景德镇。
博罗双手颤抖地捏着信笺,面如死灰。
心如刀绞。
襄阳,那是他的命脉!
他之所以敢违逆元顺帝庇护脱脱,全因襄阳经营数十载,根基深厚,料定元顺帝不敢轻举妄动。
可如今,这根基竟被人连根拔除!
朱慕,艾力达!
可恨!!!
“王爷,大事不好,常遇春杀过来了!”
博罗猛然起身,面露狰狞,正欲开口,却又神色变幻,一拳砸在桌上:“撤兵!去南昌,与脱脱会合!”
博罗心已乱。
他虽是贤王,却非良将,竟忘了两军合兵后,粮草供给将更加艰难。
…………
攻下襄阳后,朱慕并未停歇。
他挥师东进,连克随州、孝昌、汉阳等地,沿途小城望风而降者不计其数。
朱慕未分兵驻守,仅留降兵降官治理,大军疾行,昼夜兼程,以惊人速度直抵武宁。
与此同时,常遇春兵临鄱阳,朱一陈兵凤凰沟,将脱脱与博罗的二十万大军困于南昌。
朱慕的兵马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刚与脱脱会合的博罗大惊失色。
陈友谅营帐内,这满腹算计之人已呆坐数日。
自襄阳失守的消息传来,他便夜不能寐,一闭眼便梦见那如天神般的身影挥刀斩下他的头颅。
朱慕,朱慕,他是如何做到的?他还是人吗?!
他颓然跌坐椅中,盯着地图——襄阳失陷,脱脱被困,此战官军必败无疑。
脱脱一败,湖北、江西尽归朱慕之手。
目光扫向湖南,他猛然摇头。
湖南毗邻湖北、江西,无险可守,仍不安全!
“入蜀!”
“唯有入蜀!”
“川蜀地势险峻,可凭险固守……对了,明玉珍去年入蜀后便杳无音信,不知现下如何……”
明玉珍亦是徐寿辉部将,去年奉令攻蜀,此后音讯全无。
徐寿辉屡次遣使打探,皆石沉大海。
陈友谅一拳砸在地图上的川蜀之地,咬牙决断:
就去川蜀!
必须速速逃离,这朱慕……当真可怕至极!!!
他缓缓起身,来回踱步,暗自盘算……
他盘算着麾下还有多少兵马,粮草还剩多少,若是进军蜀地该选哪条路线……
徐寿辉啊徐寿辉,老子不奉陪了,这江西你自己留着吧!
……
徐寿辉大营。
彭莹玉望着焦躁踱步的徐寿辉,帐内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
许久,徐寿辉停下脚步,烦躁地扫视众人:“都哑巴了?朱慕眼看就要灭了脱脱,你们说,他还会把江西还回来吗?”
做梦!
几名将领心中冷笑。
江西这块肥肉已经进了别人嘴里,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徐寿辉营帐。
众将沉默不语,徐寿辉怒目环视,目光所至,人人低头,依旧无人应答。
最终,彭莹玉开口了。
他沉声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必再存侥幸。汉王一旦击败脱脱,必会吞并江西。占据江西后,再取湖北,便可南北夹击湖南,如此战略要地,他绝不会放手。”
江西山峦起伏,水系纵横,土地肥沃,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对朱慕而言,江西更是兵家必争之要冲——东接浙江、福建,南通两广,西连湖南,北靠湖北、安徽,共扼长江。
如此咽喉之地,朱慕岂会拱手相让?
彭莹玉继续道:“陛下,当务之急不是猜测汉王是否会吞并江西,而是早做决断——若江西失守,我等该何去何从?”
“是啊……该何去何从?”徐寿辉神情恍惚。
一年前,他还是坐拥江西、安徽、湖北的义军之首,疆域万里,拥兵数十万。
可短短一年,竟沦落至此!
与朱慕开战?
他曾亲睹黑旗军锋芒,早已胆寒。
投降朱慕?
可堂堂天完皇帝,颜面何存?
或许……可暗中归顺汉王,明面上仍保天完帝号……
彭莹玉察言观色,知他仍存幻想。想到汉王信中热切招揽之言,他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没错,彭莹玉早已暗中投效汉王。自登基大典后,他便秘密向朱慕宣誓效忠。
那日的震撼与汉王的气势,彻底击垮了他的犹豫。
“陛下,如今形势危急,我军已被汉王兵马团团围困,不似陈友谅尚有退路可逃往湖南、川蜀。望陛下慎重决断,莫要为虚名所累,致使江西红巾与黑旗军自相残杀。”
徐寿辉闻言勃然大怒。他平生最重声名,若非如此,也不会因盟主之争与刘福通闹翻。如今彭莹玉竟劝他舍弃名声,他抬头怒视,却见对方目光诚挚。
彭莹玉虽已归附朱慕,此刻却真心为徐寿辉谋划。
徐寿辉正欲呵斥,余光瞥见帐内诸将皆微微颔首,连他最倚重的邹普胜亦不例外。
一股绝望与颓丧骤然涌上心头。
“容朕再思量……”他颓然低语。
数日后,徐寿辉的降表送至朱慕大营。
朱慕阅毕,朗声大笑:“好!徐寿辉既识时务,朕必厚待。令他暂赴金陵候旨,朕绝不亏待!”
他早有盘算,若陈友谅、徐寿辉愿降,便赐侯爵之位,待登基后更可封王,以此昭示天下义军归顺之利。纵使其日后再生异心亦无妨——这广袤寰宇,何愁无处安置?
徐寿辉此举正合朱慕心意,令他龙颜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