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沁竹凝眸细细打量着她，那眉峰的弧度、眼尾的微扬。
甚至是唇线的轮廓，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尤其是白頔眼底深处藏着的复杂情绪。
像是蒙尘的明珠，隐约能窥见昔日的微光，竟让她心头莫名一动。
她下意识地探出灵识，如细密的网般缓缓覆上对方周身。
白頔周身的鬼力阴寒刺骨，如同腊月的冰棱。
而她却在这层阴寒之下，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心头巨震的气息轮廓。
那是一种刻在记忆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的熟悉感。
她皱了皱眉，握着长剑的手指微微松动，剑尖上凝聚的雷光渐渐散去。
王沁竹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白頔的脑海之中。
她浑身猛地一震，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急促。
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愤怒的潮红，眼底的恨意瞬间被滔天的怒意取代。
“原来你他妈的还记得？！”
她声音嘶哑却带着破堤的爆发力，像是积压了千百年的怨恨一朝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力道。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黑血顺着嘴角滑落得更快。
“忘恩负义的东西！”
王沁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手中的长剑险些脱手。
她怔怔地看着白頔，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与茫然。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恩人，竟然会在这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沁竹僵在原地，指尖的长剑微微颤抖。
昔日的恩人，与眼前“屠戮生灵的邪祟”形象在她脑海中剧烈碰撞，让她周身的灵气都乱了几分。
剑尖的雷光渐渐黯淡，那份凛然杀意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取代。
有困惑，有不忍，更有无法割舍的恩义。
她深吸一口气，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握着剑柄的手缓缓垂下，周身的灵气屏障也收敛了大半。
“你本该死。”她看着白頔说“但恩义难负，今日，我放你一次。”
“……”白頔没有回话。
“今日就当是我私人恩怨的了结。但你记住。”
“下一次见面，便是生死相向。”
她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在狼藉的废墟之上，眼底只剩下不容动摇的坚定。
这一次的纵容，是为了了结过往恩义。
下一次相遇，她便只是斩除邪祟的修仙者，再无半分私情。
王沁竹走了，走的很果断。
白頔收回自己还残留的影子，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王沁竹为什么会来这儿。
那个曾经在低阶副本里，甚至把她当成鬼，被她吓晕过的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座被她影子笼罩的城市？
而且还成为了第一个拦下她的人？
她更想不明白，王沁竹为什么成长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
方才她的攻击，几乎是瞬间就瓦解了她一切的攻击手段，还差点儿直接把她杀死。
那种力量层级，是她拼尽全力也触达不到的高度。
像隔着一整个翻不过去的深渊，只能隔老远看着。
实际上她不是没想过有人会阻止她。
从她决定用影子覆盖整座城市、以自身为诱饵引出害死青的幕后黑手时，她就没抱过必胜的希望。
她太清楚自己的弱小，清楚这场复仇更像一场孤注一掷的自我毁灭。
她甚至能猜到，一旦影子扩散到极致，那个男人一定会来。
那个被称为“处决者”的，实力深不可测的男人，仿佛天生就该铲除世间所有失控的“邪恶”。
而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大概率也算其中之一。
可她万万没想到，先一步那个男人站出来的，会是王沁竹。
或许这样也好，至少王沁竹没有真的对她下死手。
如果是那个男人，她大概已经死了吧？
迷茫像副本里化不开的浓雾，瞬间将她包裹住，闷得让她感到窒息。
她忽然感到迷茫，看不清未来的路。
她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她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值得守护的人，但她却没能守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的尸体，恨自己连冲上去和杀她的人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没有。
复仇？怎么复仇？用自己的实力吗？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那玩意儿。
她一次次踏入凶险的副本，在生死边缘挣扎求生。
可真正靠自己完整通关的，连一半都不到。
大多数时候，要么是遇到可靠的队友伸出援手，要么是靠着影子的隐匿能力狼狈逃窜，在要么就是靠别人的施舍。
她甚至死过不止一次。
她以为拼上一切就能为青复仇，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复仇的第一天，她就在曾经需要自己保护的人面前溃不成军。
王沁竹，那个明明比她还要晚踏入超凡的人。
她甚至连王沁竹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能在那儿干挨揍。
所以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低头看着地面，自己影子的淡痕微弱得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影子像极了她此刻的人生，不知何处可走。
恍惚间，青的笑容在眼前浮现，那笑容是如此的干净美好。
可那总是带着暖融融的笑容，却在此时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她想起青之前和她说的：“不想你受伤……”
那时她不懂，一个副本怎么可能没有伤口？不死就不错了。
后来，她只能看着那冰冷的尸体怀念曾经的对着她笑的青。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理解了青的意思。
她太弱了，弱的青不得不隐晦的提示她保护好自己。
如果她足够强，就不会因为副本而受伤了；
如果她足够强，就不至于只能看着青的尸体后悔自己没能帮她复仇；
如果她足够强，她就能保护青了。
她似乎知道了一件事。
活着的意义，从不是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不是抱着虚无的执念自我毁灭。
而是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
只有强者，才能真正为逝去的人讨回公道。
迷茫渐渐褪去，白頔的眼神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火焰。
那火焰带着决绝与狠厉，将所有的脆弱与不甘都烧成了前进的燃料。
白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利落而干脆。
原本有些涣散的影子在她脚下快速凝聚。
影子不再是之前那般松散飘忽，反而多了几分凝练与沉稳，像蛰伏的猛兽，蓄势待发。
影子在她身后舒展，化作长长的墨色绸缎，轻轻拂过地面，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凝视着自己的影子，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新的想法。
以前，她把影子当作隐匿和攻击的工具，觉得影子超级好用。
可王沁竹的力量让她明白，鬼力并不是万能的。
至少在其他的力量体系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知道，只有摆脱鬼力，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才有那么一点儿可能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