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入口处,火光骤然亮得刺眼。
林玥儿刚冲出阴暗的甬道,踏入地面庭院清冷的空气中,脚步便猛地顿住。
眼前,黑压压一片。
数十名披甲执锐的禁苑守卫,已然结成严密的阵型,刀出鞘,箭上弦。
冰冷的锋刃在跳动的火把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将她所有可能的去路堵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一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杀意。
为首一名络腮胡队长,眼神如鹰隼,死死锁定在林玥儿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显然,他们接到警报,预期中的闯入者绝非等闲,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身形单薄、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女。
“擅闯禁苑者,死!” 队长声音洪钟,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林玥儿孤身立于重重包围之中,夜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此刻清澈却不见底的眼眸。
面对这绝境,她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束手就擒?绝无可能。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的万众瞩目。
不再需要隐藏,不再需要顾忌。
她缓缓抬起手,将那枚温润的骨笛举至唇边。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虔诚。
络腮胡队长瞳孔微缩,虽不明所以,但本能感到一丝不妙,厉声喝道:“拿下她!”
最前排的数名守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林玥儿衣角的刹那——
“呜——嗡——”
一缕奇异、低沉、仿佛来自远古荒原的笛音,自骨笛中幽幽传出。
这声音初时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仿佛能无视距离,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耳膜,更如同水波般。
以林玥儿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急速扩散开来,漫过庭院的高墙,渗入繁茂的林木,钻入地底的缝隙。
扑上来的守卫动作莫名一滞,那笛声仿佛带着魔力,让他们心头莫名泛起一股寒意和躁动。
下一秒——
“扑棱棱——!”
“叽叽喳喳——!”
“呱——!”
庭院四周高大的乔木树冠骤然剧烈摇晃,仿佛瞬间沸腾!
无数夜栖的鸟雀——乌鸦、麻雀、夜枭……甚至几只被惊动的苍鹰,如同被无形的鞭子驱赶,发出尖锐混乱的鸣叫,黑压压地冲天而起!
它们并非四散飞逃,而是如同受到了统一的指令,汇聚成一片巨大的、移动的阴云,带着凄厉的嘶鸣,朝着下方集结的守卫阵型,悍然俯冲而下!
“什么东西?!”
“是鸟!好多鸟!”
“啊!我的眼睛!”
鸟群如同疯狂的轰炸机,用尖喙和利爪无情地攻击着下方的士兵。
它们不惧刀剑,不顾生死,密密麻麻地撞向守卫的面门、手臂,啄咬他们的眼睛,抓挠他们裸露的皮肤。
一时间,惨叫声、怒骂声、翅膀扑腾声、刀剑胡乱挥砍声交织在一起,原本严整的阵型瞬间大乱!
“稳住!不要乱!不过是些扁毛畜生!” 络腮胡队长又惊又怒,挥刀劈开几只撞来的乌鸦,厉声嘶吼,试图重整队伍。
然而,混乱,才刚刚开始。
就在守卫们疲于应付头顶的“空袭”时,脚下的大地传来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吱吱——吱吱吱——!”
声音起初微弱,迅速变得密集、尖锐,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只见庭院角落的排水口、假山的缝隙、甚至直接破开松软的泥土,无数双绿豆大小的、闪烁着幽光的眼睛亮起!
紧接着,是灰褐色、黑色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涌出!
老鼠!成千上万的老鼠!
它们体型不一,却同样疯狂,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浪潮,瞬间淹没了守卫们的脚踝,并且迅速向上蔓延!
“老鼠!好多老鼠!”
“滚开!恶心!”
“我的腿!它们在咬我!”
鼠群无视刀剑的威胁,它们灵活地钻进盔甲的缝隙,顺着裤腿向上爬,用尖锐的牙齿啃咬一切可以下口的地方。
那种湿冷、毛茸茸的触感,以及被啃噬的刺痛,带来的心理恐惧远胜于实际的伤害。
守卫们彻底陷入了恐慌,阵型彻底崩溃,不少人疯狂地跳脚、拍打,甚至有人吓得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整个芳华苑庭院,此刻宛如人间炼狱。
天上是不畏死的疯狂鸟群,脚下是无穷无尽的噬咬鼠潮,中间是彻底失去章法、狼狈不堪的守卫。
而制造了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林玥儿,就站在这片混乱的中心。
笛声未停,反而变得更加急促、高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驱策之力。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同时驱使如此大规模的鸟群和鼠群,对她的精神力是巨大的负担。但她眼神依旧明亮,紧盯着因混乱而出现的缺口。
就是现在!
她身形一动,不再停留。
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混乱的人群和疯狂的兽群中穿梭。
鸟群在她头顶盘旋护卫,鼠潮在她脚下自动分开道路,又在她身后合拢,阻挡追兵。
她目标明确,直指庭院一侧,那片相对稀疏、通往更外围园林的月亮门!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络腮胡队长目眦欲裂,他挥刀砍翻几只纠缠不休的老鼠,身上挂彩多处,形容狼狈,却依旧死死盯着林玥儿移动的身影。
他终于明白,这个少女的可怕之处,远超他的想象!
他亲眼看见,有守卫举刀冲向那少女,却被数只悍不畏死的乌鸦迎面撞歪了刀锋。
有人试图从侧翼包抄,脚下却突然被汹涌的鼠浪绊倒,瞬间被鼠群淹没,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少女在万千兽群的簇拥和掩护下,身形飘忽,步伐诡异,竟如入无人之境!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
这是妖法!是邪术!
一股寒意从队长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若真让此女逃脱,后果不堪设想!王爷怪罪下来,他万死难辞其咎!
恐惧与职责交织,化作了疯狂的杀意。
他猛地夺过身边一名弓箭手的长弓,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
弓弦被拉到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瞄准了那个在鸟群黑影中若隐若现的纤弱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