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医院天台的风像疯了一样，卷着深秋的寒意往人骨头缝里钻。糖糖穿着粉色的病号服，小小的身子被风吹得直晃，她攥着衣角站在天台边缘，脚下是十几层楼高的虚空，楼下行人像蚂蚁一样渺小，偶尔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在呼啸的风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厉母站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手里紧紧攥着一支针管，透明的针管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诡异的光——那是她从dr.V的秘密实验室偷出来的病毒强化剂，比糖糖体内休眠的病毒更烈，只要扎进皮肤，三分钟就能让人心脏骤停。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平日里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眼神里满是疯狂的红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糖糖，过来！”厉母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针管在她颤抖的手里晃悠，“把你手腕上的蓝色血管露出来，让奶奶给你‘治病’，治好了，你就能变成正常的小孩，不会再给厉家丢脸！”
糖糖往后缩了缩脚，小皮鞋的鞋跟已经踩在了天台边缘的水泥沿上，再退一步，就会坠入无尽的虚空。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给她买过小熊饼干、夸她辫子扎得好看的奶奶，眼里满是疑惑：“奶奶，你说的‘治病’，是像上次那样，把针扎进身体里，让糖糖晕倒吗？可是医生说，糖糖身体里的病毒，只要好好吃药就会好。”
“医生都是骗人的！”厉母突然尖叫起来，往前冲了一步，又怕逼得太紧让糖糖掉下去，硬生生停在原地，“你就是个怪物！是dr.V用病毒造出来的怪物！你爸妈都是被你骗了，厉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只有把这针管里的药打进去，让你消失，厉家才能恢复原样！”
风更大了，吹得糖糖的病号服像小旗子一样飘起来。她下意识地抱住胳膊，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却还是咬着牙，没有哭。就在十分钟前，她刚做完复查，护士姐姐说她体内的病毒控制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她蹦蹦跳跳地想去给爸爸送复查报告，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厉母捂住嘴，一路拽到了天台。
“奶奶，你弄疼我了。”糖糖小声说，她的手腕被厉母拽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圈，“爸爸说，打人是不对的，而且糖糖不是怪物，糖糖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宝贝？你这种病毒宝宝也配当宝贝？”厉母冷笑，眼神里的恶意像淬了毒的刀子，“你知道你爸妈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你爸爸的手都废了，你妈妈天天以泪洗面，都是因为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自己跳下去，别让奶奶动手！”
糖糖的眼睛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她想起爸爸单手给她剥橘子时，笨拙却温柔的样子；想起妈妈抱着她，说“糖糖是妈妈的小天使”时，眼里的光；想起他们一家人在玫瑰园里拥抱，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感觉。这些画面像小太阳一样，在她心里发光，让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奶奶，你说错了。”糖糖吸了吸鼻子，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很坚定，“爸爸的手不是因为我才废的，是爸爸自己要保护妈妈，保护糖糖；妈妈也没有天天哭，妈妈说，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还有，糖糖不是病毒宝宝，糖糖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是厉家的小公主。”
“闭嘴！你给我闭嘴！”厉母被糖糖的话激怒了，她举起针管，一步步逼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奶奶就替天行道，把你这个怪物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厉墨琛和苏暖冲了进来。厉墨琛的左手还戴着护具，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却拼尽全力往前冲，嗓子因为着急而沙哑：“妈！你住手！别伤害糖糖！”
苏暖也疯了一样扑过去，却被厉母狠狠推开，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泪直流，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厉母，你放过糖糖吧！她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厉母看到他们，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笑得更疯狂了：“你们来得正好！今天就让你们亲眼看看，这个怪物是怎么消失的！厉墨琛，你要是还有点孝心，就别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把她推下去！”她说着，一把抓住糖糖的胳膊，将她往天台边缘又拽了拽，糖糖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外面，风一吹，像随时会被吹走的小风筝。
“别！妈，你别冲动！”厉墨琛赶紧停下脚步，双手举起来，做出投降的姿势，眼神里满是哀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房子、公司股份，只要你放了糖糖，我什么都给你！求你了，她是你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厉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厉家没有这样的怪物孙女！她身上流着病毒的血，只会给厉家带来灾难！我今天必须杀了她，才能保住厉家的名声！”
苏暖看着悬在天台边缘的糖糖，心都要碎了，她哭着说：“厉母，你看看糖糖，她那么小，那么可爱，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忘了吗？以前你还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带她去公园玩，你那时候明明很喜欢她的！”
“喜欢？那是我被你们骗了！”厉母的眼神暗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很快又被疯狂取代，“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dr.V造出来的怪物！要是早知道，我早就把她扔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天要么她死，要么你们看着她死！”
糖糖看着爸爸妈妈焦急的样子，看着奶奶眼里的疯狂，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像风吹过水面泛起的涟漪，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平静。她轻轻挣开厉母的手，虽然胳膊被抓得很疼，却还是努力站稳了身子，看着厉母，一字一句地说：“奶奶，你知道什么叫遗传性精神病吗？”
厉母愣住了，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脸上的疯狂凝固了一瞬：“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遗传性精神病？”
糖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她昨天在爸爸的书房里看到的，上面写着很多她看不懂的字，却记住了“遗传性精神病”这几个字，还有爸爸当时叹气说的话。她把纸递给厉母，小声说：“这是爸爸的体检报告，上面说，厉家有遗传性精神病的基因，爷爷就是因为这个病，才会突然去世的。爸爸说，这种病会遗传，有时候会突然发作，让人变得很奇怪，做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厉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死死盯着那张纸，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里的针管“啪”地掉在地上，蓝色的液体洒在水泥地上，很快被风吹干，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她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爷爷是心脏病去世的，不是什么精神病……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糖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爸爸不会骗我，医生也不会骗我。爸爸说，他一直在吃药控制，就是怕自己也会像爷爷一样。奶奶，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很烦躁，很生气，有时候会突然想做坏事，控制不住自己？爸爸说，这可能就是病要发作的样子，只要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就会好的。”
厉母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捂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我最近总是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人在跟我说话，让我杀了你，让我毁了厉家……我以为是你这个怪物在害我，没想到……没想到是我自己病了……”
她想起了自己入狱后，在监狱里夜夜失眠，总觉得有人在耳边低语；想起了越狱后，dr.V找到她，说只要杀了糖糖，就能治好她的“病”；想起了自己拿着针管，一步步逼近糖糖时，那种不受控制的疯狂……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糖糖的错，而是她自己的病发作了。
“奶奶，你别害怕。”糖糖慢慢走过去，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厉母的背，“爸爸说，生病了不可怕，只要好好治疗，就会好的。我们可以带你去看医生，让你变得像以前一样好，像以前一样喜欢糖糖，好不好？”
厉母抬起头，看着糖糖纯真的眼睛，看着她胳膊上被自己抓出来的红痕，突然崩溃大哭起来。那哭声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她抱住糖糖，却又怕自己力气太大弄疼她，只能轻轻搂着她的小身子，嘴里不停地说：“糖糖，对不起……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不是故意的……奶奶错了……”
糖糖拍着她的背，像小大人一样安慰道：“奶奶，没关系，只要你好好治病，糖糖就会原谅你。爸爸妈妈也会原谅你的。”
厉墨琛和苏暖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苏暖忍不住哭了，却不再是伤心的泪，而是带着释然和欣慰。厉墨琛慢慢走过去，蹲下身，看着痛哭的母亲，轻声说：“妈，我们带你去治病，以前的事情，我们都过去了，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这时，厉母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她猛地推开糖糖，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妈！”厉墨琛赶紧冲过去，抱住她的身体，却发现她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和糖糖脚踝上一样的蓝色血管网，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像一张诡异的网，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苏暖也吓呆了，她赶紧抱住被推开的糖糖，不让她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声音颤抖着说：“墨琛，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身上怎么会有蓝色血管网？”
厉墨琛看着母亲身上蔓延的蓝色血管网，看着她痛苦抽搐的样子，突然想起了dr.V之前说过的话，想起了那个带血的针管，他脸色大变，声音嘶哑地说：“是病毒……是dr.V的病毒！他给妈注射了病毒，让病毒在她体内潜伏，只要一刺激，就会立刻爆发！”
糖糖从苏暖的怀里探出头，看着地上抽搐的厉母，眼里满是害怕，却还是小声说：“爸爸，奶奶会好吗？我们带奶奶去看医生，医生会治好她的，对不对？”
厉墨琛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点了点头，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会的，糖糖，医生会治好奶奶的。我们现在就送她去医院，一定会治好她的。”
他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声音因为着急而断断续续：“喂……急救中心吗？儿童医院天台……有人突发疾病，全身抽搐，皮肤下有蓝色血管网……你们快来！快来！”
挂了电话，厉墨琛紧紧抱着母亲，看着她身上越来越明显的蓝色血管网，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里充满了悔恨和自责。他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母亲的异常，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dr.V利用，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暖抱着糖糖，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着她，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为什么他们一家人总是要经历这么多磨难，为什么dr.V总是阴魂不散，不肯放过他们。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医护人员冲上天台，将厉母抬上担架，紧急送往急救室。厉墨琛和苏暖带着糖糖，也赶紧跟了过去。
急救室外，厉墨琛焦躁地来回踱步，左手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护具边缘勒得手腕生疼，他却浑然不觉。苏暖抱着糖糖，坐在长椅上，糖糖靠在她的怀里，小脸上满是担忧，时不时地问：“妈妈，奶奶会没事的，对不对？”
苏暖用力点头，声音却带着哽咽：“会的，糖糖，奶奶一定会没事的。医生叔叔很厉害，一定会治好奶奶的。”
厉墨琛停下脚步，走到她们身边，蹲下身，握住苏暖的手，眼神坚定：“暖暖，别担心，妈一定会没事的。等妈好起来，我们就带她去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疗，让她彻底好起来。至于dr.V，我一定会抓住他，让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苏暖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一定能挺过去。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脸色凝重。厉墨琛和苏暖立刻冲过去，异口同声地问：“医生，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病人体内的病毒已经全面爆发，我们尽力了，但病毒的扩散速度太快，已经侵蚀了她的主要器官，现在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能不能挺过今晚，就看她自己的意志了。另外，我们发现，她体内的病毒和之前那个小女孩（糖糖）体内的病毒是同一种，但经过了强化，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厉墨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苏暖赶紧扶住他。糖糖看着医生严肃的表情，看着爸爸妈妈难过的样子，小嘴巴一瘪，眼泪掉了下来：“奶奶……奶奶是不是快要死了？”
医生看着糖糖，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却还是点了点头：“小朋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奶奶可能……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糖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扑进苏暖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我不要奶奶死……我要奶奶好起来……我还要奶奶给我讲故事，带我去公园玩……”
苏暖抱着哭成泪人的糖糖，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厉墨琛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愤怒。他恨dr.V，恨他用病毒伤害了他的母亲，伤害了他的女儿，毁了他的家庭。他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抓住dr.V，让他血债血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厉墨琛和苏暖一直守在急救室外，糖糖哭累了，靠在苏暖的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凌晨时分，急救室的灯突然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沉默地低下了头。
厉墨琛知道，母亲走了。他没有哭，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眼神空洞地看着急救室的门，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半。苏暖抱着糖糖，失声痛哭起来，眼泪打湿了糖糖的头发。
糖糖被哭声吵醒，揉着眼睛问：“妈妈，怎么了？奶奶是不是好了？”
苏暖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哽咽着说：“糖糖，奶奶……奶奶去天堂了，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看着我们，保佑我们的。”
糖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却还是小声说：“那奶奶在天堂会开心吗？她的病会好吗？”
“会的，”厉墨琛走过来，轻轻抱住糖糖，声音沙哑，“奶奶在天堂会很开心，她的病也会好起来的。以后，我们想奶奶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奶奶。”
糖糖看着天上的星星，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抱住厉墨琛的脖子：“爸爸，我会想奶奶的，也会好好吃药，让身体里的病毒快点好起来，不让爸爸和妈妈担心。”
厉墨琛抱着女儿，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的温度，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知道，母亲的去世，是dr.V造成的，这笔账，他一定要算清楚。他抬头看向窗外，天快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和dr.V的终极对决，也即将拉开序幕。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dr.V躲在哪里，他都要把他找出来，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