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琛的军靴踩在b7区的金属通道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通道两侧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混着低温环境特有的凛冽——再往前五十米，就是队员们发现的隐藏冷库。
“队长，冷库门需要密码解锁，我们尝试过基地通用权限，没用。”守在冷库门口的队员见他过来，立刻迎上前，声音压得很低，“里面的体征监测仪还在运行，但数值一直在降，最里面那台舱体的心跳已经快到临界值了。”
厉墨琛抬手按住冷库的金属门，指尖触到门板时，能清晰感觉到里面传来的低温。门面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泛着绿光的密码输入屏，屏幕下方的金属壳上，刻着一道极浅的划痕——那是dr.V标志性的符号，一个缠绕着藤蔓的试管图案，和他在母亲遗书夹层里看到的草药标本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把资料库找到的资料给我。”厉墨琛接过队员递来的平板，屏幕上滚动着林教授当年的实验记录，字迹潦草，很多地方被划掉重写。其中一页用红笔标注着：“模板基因稳定性不足，需引入‘绿藤因子’，但dr.V警告，此因子不可逆，且需‘容器’承载。”
“绿藤因子？”厉墨琛皱眉，突然想起生态园里那些急速生长的草药——那些草药的茎秆上，恰好长着细细的绿藤。他刚要开口，通讯器突然响了，是糖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憋着：“厉哥哥，你快回来……药圃这边，有奇怪的东西……”
厉墨琛的心猛地一沉，转身就往生态园跑。军靴踏过碎石地时溅起细小的石渣，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刚才在冷库门口时更急——糖糖很少哭，除非是遇到了真正让她害怕的事。
生态园的玻璃穹顶已经彻底暗下来，只有天边残留的一点微光，勉强照亮地面。厉墨琛刚冲进生态园，就看到糖糖蹲在药圃边，怀里抱着机器人，小脸埋在机器人的金属外壳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而她面前的药圃里，那些下午刚萌发的嫩绿芽尖已经枯萎了，变成了灰黑色，瘫软在土壤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糖糖，怎么了？”厉墨琛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才发现她手里攥着一把枯萎的花泥——那是从药圃边缘挖出来的，不是下午开垦的新土，而是原本就留在生态园里的、早已干透的旧花泥，此刻竟泛着淡淡的荧光蓝。
糖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把花泥递到他面前：“厉哥哥，我刚才想把枯萎的芽尖埋起来，挖泥土的时候，这堆干泥突然亮了……然后就出现了好多奇怪的符号。”
厉墨琛接过花泥，指尖触到的瞬间，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电流——不是静电，而是某种能量残留。他把花泥摊在掌心，借着天边的微光仔细看，果然看到那些灰黑色的泥块上，印着一道道荧光蓝的线条，像是用荧光笔写上去的，组成了一串复杂的方程式，开头正是dr.V的那个藤蔓试管符号。
“去把基地的紫外线灯拿来。”厉墨琛对着通讯器下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些符号绝不是偶然出现的——枯萎的花泥、荧光方程式、dr.V的标记，还有母亲遗书中提到的“林教授说这种草药在外面的山区能种活”，所有线索都串在了一起。
十分钟后，队员扛着紫外线灯赶来。当灯光扫过那堆花泥时，所有荧光蓝的符号瞬间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厉墨琛把花泥铺在一块干净的金属板上，方程式的全貌终于显现——那是一个关于基因编辑的完整公式，核心部分标注着“绿藤因子提取与注入”，而公式的结尾，写着一行小字：“治愈即毁灭，永生需牺牲——载体需为未被污染的纯净基因。”
“队长，这公式……”一名懂基因工程的队员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扫描图，脸色逐渐发白，“这是在编辑克隆体的基因缺陷，但‘绿藤因子’的提取源，是刚才生态园里的草药。可公式里说‘毁灭’，应该是指提取因子后，草药会释放毒素，污染周围的土壤；而‘牺牲’……”
队员的话没说完，冷库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通讯器里立刻传来队员的呼喊：“队长！不好了！冷库里的克隆体舱体开始破裂，体征数值暴跌！而且……而且我们在舱体上发现了和糖糖机器人身上一样的编号！”
厉墨琛猛地回头看向糖糖。糖糖怀里的机器人，是她刚到基地时捡到的，机身侧面刻着“t-01”的编号，当时他们都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废弃机器人，可现在……
“t-01……”糖糖也反应过来，小手紧紧攥着机器人的手臂，声音发颤，“厉哥哥，我之前在机器人的内存里，看到过一段视频，里面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小女孩，她说自己是‘载体’……”
厉墨琛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他突然想起母亲遗书中的另一句话：“糖糖是特殊的，她的基因里有dr.V想要的东西。”原来不是“想要”，而是“需要”——糖糖的基因，就是公式里说的“未被污染的纯净基因”，是激活“绿藤因子”、治愈克隆体的唯一“载体”。
“队长，克隆体的心跳还在降，最多还有半小时！”通讯器里的声音越来越急，“而且我们发现，冷库的通风系统已经开始扩散毒素，再这样下去，整个b7区都会被污染！”
厉墨琛看着金属板上的方程式，又看向糖糖通红的眼睛。他知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启动基地的冬眠舱，将糖糖的基因注入冬眠舱的能量核心，通过基地的管道系统，将“绿藤因子”输送到冷库里，既能治愈克隆体，又能中和毒素。但冬眠舱一旦启动，除非有外部能量唤醒，否则糖糖会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不知道要睡多久。
“厉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糖糖突然开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机器人里的视频说，‘载体’的使命就是保护大家。那些克隆体和我一样，都是被别人决定了命运的人，我不能看着他们消失。”
“糖糖，冬眠舱里很冷，而且不知道要睡多久，可能……”厉墨琛的话没说完，就被糖糖打断了。
“我不怕。”糖糖踮起脚尖，把机器人放在厉墨琛手里，然后伸手摸了摸他军帽内侧的蝴蝶发卡，“厉哥哥，你说过，这些草药是带来希望的。那我也要做带来希望的人。等我醒了，你要告诉我，这些克隆体都长大了，好不好？”
厉墨琛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他知道，糖糖不是一时冲动——从她愿意帮自己松土，到发现花泥里的方程式后第一时间联系他，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队员已经把冬眠舱推到了生态园。舱体是银白色的，透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舱门上的显示屏亮着“等待激活”的字样。糖糖自己爬进舱体，转身看着厉墨琛，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厉哥哥，记得帮我照顾那些草药，等我醒了，要看看它们开花的样子。”
厉墨琛抬手按在舱门的关闭按钮上，指尖却在发抖。他看着糖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期待。当舱门缓缓合上时，糖糖对着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闭上眼睛，任由冬眠舱的能量线贴在她的手腕上。
“启动注入程序。”厉墨琛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沙哑。当能量线亮起绿光时，他看到金属板上的方程式突然暗了下去，而冷库方向传来队员的呼喊：“队长！克隆体的体征数值在回升！毒素也开始被中和了！”
厉墨琛走到药圃边，蹲下身，看着那些枯萎的芽尖。就在这时，他看到泥土里又冒出了一点嫩绿——不是之前的急速生长，而是缓慢的、带着生机的萌发。
通讯器里传来队员的声音：“队长，冬眠舱的能量稳定了，糖糖的生命体征正常。另外，我们在冷库的资料里找到了dr.V的日志，他说‘载体’休眠后，只要草药开花，就能唤醒她。”
厉墨琛抬手摸了摸军帽内侧的蝴蝶发卡，冰凉的塑料触感仿佛带着母亲的温度。他看着生态园里重新萌发的芽尖，又看向冬眠舱上亮着的绿光，轻声说：“一定会等到开花的那天。”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药圃里，也洒在冬眠舱上。那些嫩绿的芽尖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而在冬眠舱内，糖糖的手腕上，能量线的绿光正与芽尖的绿色渐渐融合，连成了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